素坤看着陆寅那双通红的眼睛，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寒意。
他在南洋黑拳场见过太多亡命徒，也杀过不少人。
但眼前这个华人，给他的感觉不一样。
那根本就不像人的眼神，倒像是南亚丛林里的孟加拉虎。
危险！
十分的危险！
听说你叫疯狗，是吧？
陆寅勾了勾手指，嘴角的笑容越发狰狞，“来啊！过来！e on！”
素坤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
他告诉自己，这只是个华人拳师，再凶也不过是血肉之躯，凶不过丛林猛兽。
他咬牙再次冲了上去，右腿横扫，直奔陆寅的肋骨。
陆寅这次没躲，调动气息硬挨了这一脚。
“砰！”
这一脚结结实实，肋骨不断也得裂。
素坤心中一喜，正要连打，却发现自己的脚抽不回来了。
陆寅咬着牙，手臂圈住他的腿，整个人突然向前一扑，一个头槌狠狠撞在素坤胸口。
素坤也是强悍，被撞得后退两步，硬是没倒。
但陆寅再次贴了上来。
他整个人猛地向前一窜，身体压得极低，目标不是素坤的上半身，而是他的下盘。
一个标准的军中捕俘抱腿摔。
简单，直接，不讲道理。
素坤只觉得脚下一紧，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向后仰倒。
泰拳讲究的是站立格斗，拳肘膝腿，需要空间施展。
一旦被拖到地上，那些技巧全都用不上。
二人倒地的瞬间，陆寅的身体像条蟒蛇一样快速缠了上去，双腿死死锁住素坤的一条腿。
“学泰拳的时候，师傅有没有告诉你进入地面要怎么办？”
陆寅凑到他耳边狞笑。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他张开嘴，一口咬在素坤的肩膀上！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响彻跑马场。
素坤疼得浑身哆嗦，另一只手下意识地就朝陆寅的脸上砸去。
但是在这种姿势下，他拳头根本使不上力。
陆寅头一偏，躲过拳头，嘴里却丝毫没有松开。
他就像一头咬住猎物的疯狗，任凭对方如何挣扎，就是不松口。
鲜血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流，混着素坤的血和自己的血。
素坤彻底慌了。
这不是比武！
他正在被一头野兽啃食！
“咔咔咔！”
素坤甚至听到了自己骨头被牙齿刮过的声音。
他怕了。
另一条腿猛地抬起，膝盖狠狠顶向陆寅的侧腰。
陆寅闷哼一声，猛的扯下一块皮肉。
就是这刹那的喘息之机，素坤手脚并用，拼了命地想把陆寅从身上推开。
陆寅满嘴是血，挂着一个血淋淋的笑容，他看着素坤惊恐的眼睛，就像在看什么有趣的玩具。
“噗.......”
他吐掉嘴里血淋淋的碎肉，“想跑？”
陆寅松开双腿，提起膝盖猛的一蹬。
素坤只觉得胯下一凉，随即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直冲天灵盖。
他低头看去，陆寅的膝盖已经再次提到半空。
“砰！”
又是一蹬！
“呜……”
素坤的眼睛瞬间凸了出来，嘴巴张着，却连惨叫都发不出来，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冷汗唰地就下来了。
台下，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打法惊呆了。
汪亚樵张着嘴，手里的瓜子都忘了嗑。
黄金荣眯着眼，下意识地夹了夹腿。
就连翟隆泰这位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老爷子，此刻也是眉头紧锁。
擂台上，素坤因为剧痛浑身瘫软，一时连拳头都忘了还。
陆寅却没有停手。
他一只手死死按住素坤的脖子，另一只手的拇指，毫不犹豫地戳向素坤的眼睛！
素坤瞬间明白这个华人想要干什么。
他不是人，他是魔鬼！
素坤疯了一样，拼命扭头想要挣脱。
但陆寅的大拇指还是狠狠的插了进去！
“噗！”
一声轻微的闷响。
素坤那只还能动的眼睛里瞬间被血丝占满。
他终于发出声音，那是一种夹杂着绝望和恐惧的哀嚎。
素坤彻底崩溃了。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脱，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只想远离面前这个魔鬼。
陆寅没有追。
他就那么半跪在地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嘴角挂着一丝残忍的冷笑。
“NoNo，e here！”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狰狞的笑容，朝素坤招手，叫他回来。
素坤已经爬到擂台的另一边，他背靠着围绳，浑身抖得像筛糠。
一只眼睛已经废了，肩膀上被扯掉一块肉，血哗哗的淌，下半身更是疼得他几乎昏厥。
他看着陆寅，就像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他打黑拳是为了钱，是为了活下去。
没办法，黑拳就是你死我活，他必须拼命。
现在呢？
谁也没规定必须死在这台上吧？
他只是拿了法国人的钱而已，他可没有什么国家荣誉。
大不了把钱还给他们？
素坤突然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连滚带爬地翻下擂台，头也不回地就往出口跑。
“诶？站住！回来！”
裁判下意识地想去拦他。
素坤一把将他推开，像个疯子一样冲进了人群。
台下的观众反应过来，先是爆出一阵哄堂大笑，紧接着就是漫天的嘲讽和咒骂。
“哈哈哈，南洋猴子！！滚回去吧！”
“丢人现眼的东西！！”
“下次还玩阴招不，臭不要脸的东西！！”
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一把烂菜叶子精准地砸在素坤的后脑勺上。
紧接着，臭鸡蛋，果皮，吃剩的包子……
劈头盖脸地就砸了过去。
法租界代表席位上，那个小胡子法国人气得脸色铁青，“回去！你他妈的，给我回去！”
素坤就当听不见，连滚带爬，跑得更快了。
擂台上，裁判愣了半天，才哆哆嗦嗦地举起陆寅的手。
“第五场，华夏袍哥会，江东瘦虎……陆寅，胜！”
欢呼声再次响起，但这次的欢呼声里，明显多了一丝敬畏。
“老幺！下来！”裴石楠在台下大喊，“你不能再打了！”
梁焕也皱着眉，“够了后生仔，你已经打了两场，剩下的交给我们。”
翟隆泰老爷子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台上的陆寅，眼神复杂。
陆寅却摇了摇头。
他缓缓站直身体，用衣服擦了擦脸上的血。
看了一眼贵宾席上脸色阴沉的纳兰敬明，又扫了一眼台下那些洋人。
“我还能打。”
他对着裁判的方向，“让最后一个上来。”
裁判哆哆嗦嗦的靠近陆寅，“你.....你确定？”
“废什么话，叫。”
陆寅眼睛看着纳兰敬明的方向。
半晌，裁判敲响铜锣，高呼，“第六场，守擂方，袍哥会，江东守护陆寅。”
“挑战者！东洋渡边商行保举，前清内侍，蛇尾巴，董大海！”
陆寅看着出口方向，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冷笑，“呵，果然是你这条老阉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