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庄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杀机如同实质,刺入骨髓。
三名“暗影”金丹杀手的气机死死锁定着枯木老人,尤其是那名幽影使者,金丹中期的威压如同无形的沼泽,不断侵蚀着枯木老人布下的翠绿光罩,光罩表面涟漪阵阵,明灭不定。
安澜秀紧握银枪,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筑基期的修为在这等对峙中显得如此渺小,但她眼神坚定,寸步不让地守在叶玄兄妹身前。她深知,一旦光罩破碎,迎接他们的将是雷霆万钧的毁灭打击。
枯木老人面色凝重,心中飞速盘算。硬拼,胜算渺茫,还会连累安澜秀和身后这两个身份特殊的年轻人。妥协?且不说医者本心,单单是叶玄身上那混沌之力与“斩天拔剑术”的秘密,就让他难以割舍。这已非简单的救人,而是触及到了某种他追寻已久的“道”的痕迹。
“幽影使者,”枯木老人缓缓开口,试图拖延时间,“此子与贵组织有何仇怨,值得如此兴师动众?或许,其中有所误会?”
“误会?”幽影使者沙哑的声音带着讥讽,“枯木,不必拖延时间。此子身怀我‘暗影’必得之物,更兼杀我组织成员,此乃死仇,无可化解。给你三息时间考虑,交人,或者……死!”
话音落下,他身后两名金丹初期的杀手同时踏前一步,森然杀意如同潮水般涌来,翠绿光罩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裂纹隐现!
一息!
枯木老人额头渗出细汗,体内灵力疯狂涌入藤杖,维持光罩。
安澜秀银枪嗡鸣,已然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
二息!
光罩上的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
就在幽影使者即将吐出“三”字,发动致命一击的刹那——
异变陡生!
并非来自场内任何人,而是源自外界,源自那冥冥之中的虚空!
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超脱了这片天地束缚的缥缈剑意,如同春风化雨,又似九天垂云,无声无息地笼罩了整个义庄!
这股剑意,没有煞剑的暴戾,没有叶玄剑意的决绝,它浩渺、空灵、带着一丝淡淡的疏离与倦怠,仿佛一位看尽了世事沧桑的过客,偶然投下的一瞥。
然而,就是这看似平和的一瞥,却让那三名杀气腾腾的“暗影”金丹修士,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冻彻,动作瞬间僵住!连那即将破碎的光罩,也仿佛被一股柔和却无可抗拒的力量抚平,裂纹悄然弥合。
幽影使者黑袍下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那双隐藏在阴影中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惊骇与难以置信!
“是……是谁?!”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再无之前的从容。
没有人回答。
只有一股淡淡的酒气,混合着青草的芬芳,不知从何处飘来。紧接着,义庄那扇破败的木门,被人从外面“吱呀”一声,轻轻推开。
一个身影,倚在门框上。
那人看起来年纪不大,约莫二十七八的样貌,面容普通,甚至带着几分懒散,头发随意披散,几缕碎发遮住了部分眼帘。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腰间挂着一个朱红色的酒葫芦,脚下是一双沾了些许泥泞的草鞋。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背后背着的一柄剑。那剑用普通的灰布缠绕着,看不出具体形制,也没有丝毫灵力或剑意散发,就像一柄再普通不过的凡铁。
他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睡眼,目光懒洋洋地扫过义庄内的众人,最后在昏迷的叶玄身上停留了一瞬,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明的光芒,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啧,真吵。”他嘟囔了一句,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打个架不能去城外吗?非要扰人清梦。”
他的出现,如此突兀,如此平凡,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和谐,仿佛他本就该在那里。
枯木老人瞳孔微缩,以他金丹后期的修为,竟然完全没有察觉此人是如何到来的!此人看似毫无修为,但能无声无息突破三名金丹杀手的感知,仅凭一缕剑意便震慑全场……其实力,深不可测!
安澜秀也愣住了,看着这个仿佛邻家落魄书生般的男子,心中充满了疑惑和警惕。
而那名幽影使者,在看清来人容貌(或者说根本没什么独特容貌),感受到那股萦绕不散的缥缈剑意时,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惧:
“是……是你?!‘青衫剑客’……杨叶?!”
杨叶?
这个名字对于安澜秀和枯木老人而言,有些陌生。但对于“暗影”组织的高层,却是一个如雷贯耳、代表着绝对禁忌的名字!
杨叶似乎对幽影使者能叫出他的名字有些意外,挑了挑眉:“哦?你认识我?”
幽影使者如临大敌,连连后退,语气急促:“杨……杨前辈!此事乃我‘暗影’内部事务,与此子有生死大仇,还请前辈高抬贵手,不要插手!我‘暗影’必有厚报!”
“厚报?”杨叶嗤笑一声,拿起腰间的酒葫芦,拔开塞子,仰头灌了一口,随意地用袖子擦了擦嘴角,“没兴趣。至于生死大仇……”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叶玄身上,那眼神依旧懒散,却仿佛穿透了皮囊,看到了其灵魂深处,看到了那破碎的丹田,看到了那挣扎的混沌,看到了那强行融合三种力量留下的道伤,也看到了……那枚戴在他手指上的古朴戒指。
“……他是我罩的。”
平淡无奇的五个字,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霸道,仿佛在陈述一个天地至理。
幽影使者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他知道,有杨叶在此,今日之事已不可为!别说他们三个,就算再来一倍的人手,恐怕也不够这位看似懒散的剑客一剑斩的!
“撤!”
没有任何犹豫,幽影使者当机立断,身形化作一道黑烟,就要遁走。另外两名杀手也反应极快,同时施展遁术。
然而,杨叶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
没有拔剑,没有动作。
但那三名已然化作黑烟的“暗影”杀手,却仿佛撞在了一堵无形的、由无数细微剑气组成的墙壁上!
“噗!”“噗!”“噗!”
三声轻响,黑烟溃散,三道身影重新显现,如同断翅的鸟儿般从半空中跌落下来,气息萎靡,鲜血从黑袍下渗出,显然在刚才那无形的碰撞中受了不轻的内伤!
言出法随?剑意化域?!
枯木老人倒吸一口凉气,看向杨叶的目光充满了敬畏。此等手段,已近乎传说!
杨叶又喝了一口酒,懒洋洋地道:“滚吧。回去告诉你们上头的人,这小子,我保了。再有下次,我不介意去你们总坛喝杯茶。”
他的语气平淡,但其中蕴含的威胁,却让三名“暗影”杀手肝胆俱裂!
“是……是!多谢杨前辈不杀之恩!”幽影使者如蒙大赦,强忍着伤势,带着两名手下,连滚爬爬地逃离了义庄,速度比来时快了数倍不止。
转眼之间,危机解除。
义庄内,只剩下杨叶、枯木老人、安澜秀,以及昏迷的叶玄兄妹。
杨叶这才慢悠悠地走进义庄,目光落在叶玄身上,一步步向他走去。
安澜秀下意识地横枪阻拦,虽然对方刚刚救了他们,但叶玄此刻毫无反抗之力,她不能掉以轻心。
枯木老人也暗自戒备,此人实力太过恐怖,目的不明。
杨叶停下脚步,看着安澜秀那戒备的眼神,又看了看她手中那杆隐隐有龙吟之声的银枪,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小丫头,枪法不错,有股子锐气。”他笑了笑,随即目光再次转向叶玄,语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至于他……放心吧,我不会害他。”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虚空,看到了更远的地方,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臭小子,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还真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啊。”
这句话,似乎带着一丝无奈,一丝责备,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