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深沉的黑暗并非寻常的夜色,而是一种仿佛能吞噬光线、声音乃至生机的纯粹“虚无”。天枢城那足以抵御化神修士攻击的护城大阵,在这黑暗的侵蚀下,光芒急速黯淡,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仿佛随时都会崩碎!
城中亿万修士,无论修为高低,在这一刻都感到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恐惧,仿佛有什么至高无上的存在,正冷漠地俯视着这座巨城,视众生为蝼蚁。
“敌袭!最高警戒!”界主府方向,传来数道惊怒的吼声,数股强大的化神气息冲天而起,试图驱散黑暗,却如同泥牛入海,那黑暗纹丝不动,反而更加浓郁!
青炎丹塔府邸内,林啸天、严嵩等人脸色煞白,在这股天地之威般的压力下,他们连站立都感到困难。安澜秀紧握长枪,枪尖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那股灭绝一切生机的意志,激起了她血脉中最本能的抗争。
叶玄持剑立于庭院之中,青衫在无形的压力下猎猎作响。他的目光穿透层层阵法阻隔,死死地盯着府邸上空。
在那里,黑暗最为浓郁之处,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三道模糊的身影,缓缓凝聚。
他们并非实体,更像是某种规则的具象化。周身笼罩在扭曲的暗影中,看不清面容,只能感受到三双毫无感情、仿佛由最冰冷星辰构筑的眼眸,正淡漠地注视着下方。他们散发出的气息,并非单纯的灵力或魂力,而是一种……仿佛能令万物归墟、让规则崩坏的“终结”之意!
“狩天者……”叶玄心中凛然。虽然这三道身影的气息,远不如他之前在鸿蒙塔传承碎片中感受到的、那些征战星空的伟岸存在,但其本质同源,带着那种凌驾于普通修行体系之上的、令人绝望的压迫感!
他们的目标,果然是自己!是因为鸿蒙塔?还是因为自己这“天命者”的身份?
“蝼蚁,交出……‘源种’。”
为首的那道暗影发出声音,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响彻在所有人的灵魂深处,冰冷、滞涩,不带丝毫情绪,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源种?是指鸿蒙塔戒指吗?
叶玄握紧了镇魂剑,混沌气血在体内奔腾,强行抵御着那无处不在的“终结”意志侵蚀。他知道,没有任何妥协的余地。交出源种?那等于交出妹妹复苏的希望,交出自己的道,交出一切!
“想要?”叶玄抬头,目光如剑,与那三道暗影对视,声音清晰地逆着那灵魂压迫传开,“自己来拿!”
“冥顽不灵。”
为首的狩天者似乎毫无意外,只是简单地抬起了一只由暗影构成的手掌,朝着下方的府邸,轻轻向下一按。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但整个府邸所在的这片空间,仿佛被从整个世界中“剥离”了出来!所有的天地灵气瞬间被抽空,规则变得混乱无序,坚固的阵法光幕如同脆弱的琉璃,寸寸碎裂!府邸内的建筑开始无声无息地湮灭,化作最基础的粒子消散!
这是……直接修改局部规则?剥夺存在的根基?!
叶玄瞳孔骤缩!这就是狩天者的手段吗?完全超出了他对力量的认知!
“混沌……开!”
他不敢有丝毫保留,《混沌剑体》催发到极致,混沌气血化作一道厚重的光罩,将自身以及身后的安澜秀、林啸天等人勉强护住!那混沌光罩与湮灭之力剧烈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不断被削弱,但又顽强地支撑着!
“咦?混沌之力?”为首的狩天者发出一声轻咦,似乎对叶玄能抵挡住这规则层面的攻击感到一丝意外,但随即,那冰冷的眼眸中,杀意更盛!“果然是‘逆种’!当诛!”
他身旁的两道暗影同时动了!
一道暗影化作无数条扭曲的黑色锁链,如同拥有生命般,穿透虚空,从四面八方缠绕向叶玄!这些锁链并非实体,而是由“终结”规则凝聚,一旦被缠上,不仅肉身会湮灭,连灵魂印记都会被彻底抹除!
另一道暗影则直接融入黑暗,下一刻,叶玄周围的阴影之中,猛然刺出无数柄漆黑的、散发着终结气息的利刃!无声无息,却快得超越思维!
攻势凌厉,配合默契,完全不给叶玄任何喘息之机!
“小心!”安澜秀娇叱一声,银枪如龙,试图帮叶玄格挡那些阴影利刃,但她的枪芒接触到那终结之力,竟也迅速黯淡、消融!差距太大了!
“澜秀退后!”叶玄暴喝,他知道这种层面的战斗,安澜秀插手只会徒增伤亡!
面对这绝杀之局,叶玄眼神锐利如刀。他刚刚领悟的《鸿蒙创世诀》总纲在心头流淌,虽然只是皮毛,却让他对“规则”有了一丝全新的理解。
这些狩天者的攻击,本质上是引动乃至篡改局部区域的“终结”规则。而他的混沌之力,代表的是包容与演化,从层次上并不逊色,只是他修为太低,无法完全发挥。
不能硬抗规则,那就……扰乱它!或者,以自己的“规则”,去对抗!
“一剑,”叶玄将镇魂剑竖于身前,心神与识海中那枚“丹怨”所化的黑色丹丸,以及鸿蒙塔戒指隐隐相连,将他目前所能理解的所有意境——混沌、审判、寂灭、补天,强行统合,灌注于这一剑之中!“创——世——初——开!”
他并未斩向那些锁链或利刃,而是将剑尖,点向了自身前方的……“虚空”!
嗡——!
一道奇异的、并非光芒也非黑暗的“波动”,以剑尖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
这波动所过之处,那被狩天者强行赋予的“终结”规则,竟然发生了剧烈的紊乱!仿佛一滴清水滴入了滚烫的油锅!
那些缠绕而来的黑色锁链,轨迹变得扭曲不定,速度大减!那些从阴影中刺出的利刃,也变得虚幻了几分!
这不是力量的直接碰撞,而是……规则层面的干扰!
以叶玄自身对“创世”(尽管只是雏形)的理解,去冲击、扰乱对方施加的“终结”规则!
“什么?!”三名狩天者那万年不变的冰冷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那是震惊与……一丝难以置信!
一个下位面的金丹蝼蚁,竟然能触及规则层面,并且干扰他们的“终结领域”?!
这简直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此子……绝不能留!”为首的狩天者声音中第一次带上了森然的杀意,“动用‘归墟之印’!”
三名狩天者身影瞬间融合为一,化作一团更加深邃、更加恐怖的黑暗!在那黑暗中心,一枚仿佛由无数破碎星辰和寂灭世界压缩而成的、散发着让真仙都为之战栗气息的黑色符文,缓缓凝聚!
归墟之印!狩天者清扫“逆种”的制式手段之一!一旦落下,足以将一方小世界连同其内的所有规则、所有生灵,彻底归于虚无!
黑色符文缓缓旋转,锁定了叶玄。死亡的阴影,前所未有的浓郁!
叶玄脸色苍白,刚才那一剑“创世初开”,几乎抽空了他大半的灵魂力量和混沌气血,才勉强扰动了对方的规则。面对这明显是杀招的“归墟之印”,他感受到了真正的、无法抗衡的死亡气息!
难道……就要到此为止了吗?
不!他还有最后的底牌!鸿蒙塔戒指!虽然无法主动催动,但在生死关头,或许……
就在叶玄准备不顾一切引动戒指,那归墟之印即将落下的千钧一发之际——
“哼!”
一声冰冷的冷哼,仿佛自九天之外传来,清晰地响彻在这片被黑暗笼罩的天地!
紧接着,一道素白的剑光,毫无征兆地,自虚无中生出!
这道剑光,并不璀璨,也不宏大,甚至有些纤细。但它出现的刹那,那笼罩天枢城的深沉黑暗,如同遇到了克星,剧烈地翻滚、退散!那枚散发着归墟气息的黑色符文,更是猛地一颤,旋转停滞!
剑光轻飘飘地,斩向了那团融合后的狩天者黑暗!
“是……是她!”叶玄心中巨震!这剑意,这气息,与拍卖场顶楼那惊鸿一瞥的身影同源!是那个素裙女子!
她出手了!
“天命剑境!是素裙天命!”融合的狩天者发出惊怒的咆哮,那冰冷的语调终于出现了剧烈的波动,充满了忌惮与……恐惧!
他们似乎想逃,但那道素白剑光看似缓慢,却仿佛超越了时空的界限,已然临身!
“不——!”
凄厉的、不似人声的惨叫从黑暗中心传出!
素白剑光掠过,那团恐怖的黑暗,连同其中尚未完全成型的“归墟之印”,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字迹,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没有爆炸,没有能量冲击,就这么凭空被抹除,仿佛从未存在过。
天空中的黑暗迅速褪去,阳光重新洒落,仿佛刚才那令人绝望的一幕只是幻觉。
但破碎的府邸,以及城中无数惊魂未定的修士,证明着那并非幻觉。
三道堪比化神、甚至更强的狩天者,被那神秘女子,一剑……秒杀!
整个天枢城,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逆转的一幕,以及那素白剑光所蕴含的无上威严,震撼得失去了思考能力。
叶玄持剑而立,望着狩天者消失的地方,又望向那剑光来处的虚空,心中波澜起伏。
她又一次救了他。
但这一次,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素白剑光中的意境——那是凌驾于规则之上,言出法随,剑即规则的……天命剑境!
她也暴露了身份,引来了狩天者更深的敌意。
而他自己,也终于亲眼见识到了,真正的“天命”,拥有着何等恐怖的力量。
危机暂时解除,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狩天者不会罢休。而他与那素裙天命之间的因果,也愈发纠缠不清。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杀机四伏。
他必须变得更强!尽快前往寂灭星渊!
叶玄收回目光,看向身旁惊魂未定的安澜秀和林啸天等人,沉声道: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立刻准备,离开天枢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