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尾巷的宅子静得出奇。西弗勒斯用钥匙打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时,扑面而来的是熟悉的霉味和尘埃的气息。客厅里空无一人,托比亚大概又去酒馆买醉了。他拎着简单的行李走上楼梯,木质台阶在他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推开自己房间的门,意外地发现这里竟保持着原样。狭小的空间里,那张窄床铺着洗得发白的床单,书桌上纤尘不染,连他离开时随手搁在窗台上的那本《基础魔药配方》都还摆在原来的位置。虽然墙壁上剥落的墙纸和吱呀作响的地板都在诉说着这栋老房子的破败,但显然,在他离开的这一年半里,艾琳一直悉心照料着这个房间。
西弗勒斯放下行李,坐在床沿上环顾四周。窗外,夕阳正缓缓沉入工业区的天际线,将蜘蛛尾巷的屋顶染成一片暗红色。
就在天色将暗未暗之时,楼下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艾琳拖着疲惫的身躯推开门,习惯性地望向二楼。当看见西弗勒斯房间里透出的灯光时,她愣住了,手中的袋子险些滑落。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她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上楼梯,颤抖着手推开了房门。
“西弗……”她哽咽着唤道,站在门口不敢上前,仿佛害怕这只是一个易碎的梦境。
西弗勒斯抬起头,看到母亲泪流满面的模样,心头猛地一紧。他下意识地别开视线,声音干涩:“我放假了。”
借着昏暗的灯光,他这才看清艾琳的模样。她比一年前更加消瘦了,原本合身的粗布外套现在显得空荡荡的,背脊微微佝偻着,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只有那双与他相似的黑眼睛里,还残存着些许昔日的神采。
“你在霍格沃茨怎么样?”艾琳抹去眼泪,小心翼翼地走近。
“挺好。”西弗勒斯简短地回答,停顿片刻后,又像是想要证明什么似的补充道,“魔药课我总是最高分。”
艾琳眼底闪过一丝欣慰的光芒,那是一个普林斯对魔药本能的骄傲。“你一定饿了吧?”她轻声说,“我买了一些黑面包……”
西弗勒斯没有说话,而是从随身的背包里取出一个用油纸包好的三明治,递给艾琳:“尝尝,这是我特意为你带来的。”那是霍格沃茨家养小精灵的手艺,面包松软,夹着烤牛肉和新鲜蔬菜。
艾琳接过三明治,手指轻轻抚过油纸的褶皱,眼中又泛起泪光。母子二人默默地吃着简单的晚餐,这是他们久违的平静时刻。
随着夜色渐深,两人也渐渐放松下来。艾琳告诉他,因为害怕托比亚发现后大发雷霆,她一直没敢使用西弗勒斯圣诞节时寄给她的魔药材料,而是偷偷把它们藏在了床底的木箱里。
西弗勒斯听着,心里泛起一阵酸楚。这就是他母亲的选择带来的生活——连最基本的魔药制作都要偷偷摸摸。
沉默良久,他从袍子内侧的口袋里取出一个沉甸甸的布袋,推到艾琳面前。“这些你收着,”他的声音依然平淡,但眼神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我在学校帮教授处理些材料,挣了些加隆。”
艾琳打开布袋,看到里面金灿灿的加隆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西弗,这太多了……你该自己留着……”
“我够用。”西弗勒斯打断她,目光落在母亲粗糙的手掌上,“你需要这些。”
艾琳的嘴唇微微颤抖,最终还是没有推辞。她小心翼翼地收好钱袋,轻声道:“谢谢你,西弗。”
窗外,蜘蛛尾巷彻底沉入夜色。在这个破败的家里,母子二人各怀心事,却又因为这份难得的温情而暂时放下了心中的芥蒂。西弗勒斯看着母亲脸上久违的轻松神情,暗暗发誓,终有一天,他要带她离开这个牢笼。
***
第二天中午,西弗勒斯正在房间里整理魔药笔记,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托比亚回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在老旧的地板上踏出令人不安的节奏。
起初只是模糊的争吵声,但很快,托比亚的咆哮就穿透了薄薄的地板:“金子?这么多金子?你从哪偷来的?说!”
西弗勒斯心头一沉,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快步走下楼梯,正好看见托比亚举着那袋金加隆,面目狰狞地逼问着艾琳。艾琳瑟缩在厨房角落,脸色惨白,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
“我在问你话!”托比亚一把揪住艾琳的衣领,“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不……不是的……”艾琳的声音细若蚊吟。
暴怒中的托比亚抄起手边的木凳,眼看就要砸向艾琳。西弗勒斯一个箭步冲上前,用力推开了托比亚。
“住手!”
托比亚踉跄着后退几步,难以置信地瞪着突然出现的儿子。他的目光在西弗勒斯身上逡巡——合体的巫师袍,整洁的衣着,挺直的身姿,这一切都与蜘蛛尾巷格格不入。嫉妒和愤怒在他浑浊的眼中交织。
“好啊……”托比亚嘶哑地笑了,“小怪物长大了,敢对父亲动手了?”
他猛地扑向西弗勒斯,挥舞着拳头想要将这个“不孝子”打倒在地。但如今的西弗勒斯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瘦弱的少年。在霍格沃茨的修炼让他身形挺拔,力量也远超常人。他只是侧身一闪,轻轻一推,托比亚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艾琳突然像变了个人。她不顾一切地扑到托比亚身前,用瘦弱的身躯护住丈夫,转头对西弗勒斯厉声喝道:“你疯了!他可是你的父亲!”
西弗勒斯愣住了。通过明目诀,他清楚地看到母亲眼中的神采在那一瞬间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空洞。她的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仿佛被什么操控着,与昨日那个温柔的母亲判若两人。
这一幕,与那个将他赶出家门的雪夜何其相似。同样的维护,同样的指责,同样的……诡异。
托比亚在艾琳的搀扶下挣扎着站起来,得意地啐了一口:“看到了吗?你母亲都知道谁才是该维护的人!”
西弗勒斯深深地看了艾琳一眼,那双失去灵动的眼睛让他心如刀绞。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上楼梯。在他身后,托比亚的咒骂和艾琳麻木的安抚声交织在一起。
回到房间,西弗勒斯轻轻关上门,将那些噪音隔绝在外。他靠在门板上,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母亲那一瞬间的转变。这绝不是正常的反应,其中必定有什么隐情。
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他暗暗发誓:一定要查明母亲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无论是诅咒,还是其他什么黑暗魔法,他都要找出真相。
而在楼下,艾琳机械地擦拭着托比亚弄乱的家具,眼神依然空洞,仿佛刚才那个歇斯底里的女人根本不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