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西弗勒斯躺在四柱床上,盯着帷幔顶部的黑暗,脑海中反复回响着卢修斯·马尔福今晚在公共休息室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
不对劲。
他冷静地剖析着。马尔福家族清楚他是普林斯家族的后裔,而普林斯家族正是伏地魔想要掌控甚至清除的目标之一。他们明知自己绝无可能真心实意地效忠伏地魔,为何还要在公开场合,以如此高调的方式逼迫他表态?
这不合常理。
这让他不由得联想起之前斯拉格霍恩教授在宴会上的反常举动——明知他身份敏感,却依然热切地向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推荐他。
这两件事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联系?
斯拉格霍恩的推荐,像是将他这颗棋子,刻意地推到了马尔福家族,或者说食死徒势力的视线之内。而今晚卢修斯的公开逼迫,则像是在他身上打下一个无形的标记,或者……进行一次公开的“测试”?
他们是想看看他的反应?试探他的真实立场和底线?还是想通过这种半强迫的方式,将他彻底绑上战车,让他没有后退的余地,从而更方便地监控和利用他的魔药才能?亦或是……这背后有着连马尔福家族也必须遵从的、来自伏地魔本人的更深层意图?
一个个疑问如同蛛网般在西弗勒斯脑中交织。他意识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张由多方势力共同编织的、更为复杂的网中。每一步行差踏错,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
他必须更加小心,更加谨慎地解读每一份“善意”与“招揽”背后的真实含义。在力量足够强大到能够打破棋局之前,他需要继续扮演好一个犹豫不决、但天赋卓绝的斯莱特林混血学生的角色。
西弗勒斯很清楚自己目前的立场,无论是出于对伏地魔及其理念的厌恶,还是因为母亲艾琳与普林斯家族的牵连,亦或是邓布利多提供的庇护和与莉莉的羁绊,他都已然站在了凤凰社这一边。卢修斯·马尔福昨晚在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那场半是招揽、半是胁迫的公开表演,绝不可能瞒过邓布利多的耳目。
既然自己一时想不通马尔福和斯拉格霍恩这些反常举动背后的深意,与其独自焦虑猜测,不如将这个难题直接抛给承诺过会保护他的邓布利多。
毕竟,在外界眼中,他西弗勒斯·斯内普还只是个二年级的学生,遇到难以抉择的困境,寻求校长的指引,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想到这里,西弗勒斯对自己这个“借力打力”、顺便观察邓布利多反应的决定感到颇为满意。
第二天一早,趁大多数学生还在礼堂享用早餐,西弗勒斯便悄悄来到了校长办公室门口,对着石兽说出了口令。
邓布利多对于他的到来似乎并不意外。或许是因为西弗勒斯之前的几次坦诚,这位老校长对他的看法已然有所改观,而西弗勒斯自己也察觉到,自从选择向邓布利多透露部分秘密后,他来这间圆形办公室似乎也变得轻车熟路起来,少了几分最初的拘谨和戒备。
他没有绕圈子,直接将昨晚卢修斯·马尔福如何在公共休息室当众招揽他,以及之前斯拉格霍恩教授在宴会上向马尔福推荐他的事情,清晰而客观地复述了一遍,并提出了自己的疑惑,他们明知他的真实身份立场,为何还要多此一举?
邓布利多安静地听着,半月形眼镜后的蓝眼睛闪烁着思索的光芒。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饶有兴致地从身旁银盘子里琳琅满目的糖果中挑了一块柠檬雪宝,慢条斯理地剥开糖纸,放进了嘴里,眯起眼睛,仿佛在享受那极致的酸甜滋味,对西弗勒斯抛出的重磅问题显得有些不紧不慢。
西弗勒斯见状,心态倒也放松下来,不再紧盯着邓布利多,转而开始打量起办公室里的其他东西——那些在相框里假装打瞌睡、实则竖着耳朵偷听的前任校长画像,桌上那些发出轻微声响的银色仪器,还有栖架上优雅梳理着羽毛的凤凰福克斯。
就在西弗勒斯几乎以为邓布利多不打算正面回应,或者会给出一些模棱两可的官方说辞时,邓布利多却幽幽地开口了,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讨论明天的天气:
“其实,西弗勒斯,”他咽下口中的糖果,蓝色的眼眸透过镜片,清晰地映出西弗勒斯瞬间僵住的身影,“接受马尔福先生的提议,加入食死徒,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
西弗勒斯猛地转过头,脸上那点放松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错愕和难以置信。他甚至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怀疑是不是自己产生了幻听,或者邓布利多今天早上误食了什么会产生致幻效果的怪味豆。
他感觉自己和邓布利多之间,肯定有一个人没睡醒,不然怎么会在大白天听到霍格沃茨的校长、凤凰社的领袖、伏地魔最大的反对者,亲口建议一个他明确要保护的学生去加入食死徒?!
这简直是本世纪最荒谬的玩笑!
邓布利多似乎有些满意于西弗勒斯那毫不掩饰的惊愕反应,他慢条斯理地又拿起一块糖果,却没有立刻吃,只是拿在手里把玩着,蓝色的眼眸变得深邃起来。
“对于食死徒,以及伏地魔,”邓布利多的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慎,“我们目前的了解,还远远不够。如果能有一个可靠的人,在关键时刻为我们传递出一些……嗯,关键的动向,或许能让很多事,包括保护更多的人,变得顺利一些。”
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西弗勒斯,仿佛能穿透他冰冷的外表,看到其内里的缜密与潜力:“很多时候,精准的情报,远比正面的战斗更加重要,也能避免更多的流血和牺牲。我相信,以西弗勒斯你的能力和智慧,完全能够胜任这样的角色,并且在那个环境中保护好自己。”
西弗勒斯听着这番解释,最初的震惊逐渐被一种冰冷的了然所取代。他嘴角勾起一抹带着浓浓讽刺意味的冷笑,黑色的眼睛直视着邓布利多:
“就因为我是斯莱特林?所以天然就是当间谍的合适人选?容易被他们接纳,也更容易被牺牲,是吗?”
他将“牺牲”两个字咬得格外重,语气中充满了对这项危险任务的本能排斥,以及对被如此“安排”的不满。
邓布利多面对他尖锐的质问,并未动怒,反而露出了一个更加温和,他轻轻摇了摇头:
“不,西弗勒斯。”他的语气郑重起来,“而是因为我看到了你的头脑,你的谨慎,你在压力下保持冷静的能力,以及你为了达成目标所展现出的惊人毅力。我提出这个建议,是因为我认为,在年轻一代中,很少有人能像你一样,拥有足以周旋于双方之间的心智和力量。这是一项无比危险的任务,我绝不会将它交给一个没有能力承担的人。”
他顿了顿,补充道,目光仿佛能看进西弗勒斯的内心深处:“当然,最终的决定权,永远在你自己手里,西弗勒斯。我尊重你的任何选择,无论你选择哪条路,我之前承诺的保护你和你的母亲依然有效。”
西弗勒斯抿紧了嘴唇,潜入食死徒内部这无疑是与虎谋皮,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之上。但邓布利多的话也确实点醒了他,这或许……是一条能更快接触核心秘密、甚至主动猎取魂器线索的险峻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