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五年时间如同白驹过隙一般，飞快走过
......
冰冷的雨丝敲打着宿舍狭窄的窗户玻璃，留下蜿蜒的水痕，模糊了窗外远处基地市内城区那一片璀璨繁华却遥不可及的霓虹光影。
空气里弥漫着廉价消毒水和青春期男生宿舍特有的汗味脚臭味混合的气息。
狭窄的床铺上，杨钦双手枕在脑后，盯着天花板上那盏昏黄接触不良时不时闪烁一下的白炽灯，眼神沉静，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隔壁床的胖子王磊正唾沫横飞地吹嘘着他爸在行政部后勤处当小组长的门路，拍着胸脯保证自己觉醒后至少是个c级后勤强化师，以后基地市的能量棒配额他都能说得上话。
斜对角的眼镜男李哲则抱着一本厚厚的《常见职业图谱（精英版）》，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嘴里还在不断背诵，镜片后的眼神混合着渴望与焦虑。
宿舍里充斥着兴奋，紧张，故作轻松又难掩惶恐的嘈杂声浪，像一锅即将沸腾的粥。
这里是兰州基地市第一高中c栋307宿舍。
与贫民窟那个由垃圾搭建的三角窝棚相比，这里无疑是天堂。
有遮风挡雨的屋顶，有相对干净的自来水，有热腾腾的营养餐，甚至有老师教授知识。
但这天堂，同样有着无形的藩篱。
杨钦的存在，就是这间宿舍里一个格格不入的异类。
他是三年前，第七区贫民窟基础技能学校里唯一一个以近乎满分的变态成绩，硬生生撬开了这所基地市重点高中大门的特招生。
这个头衔，与其说是荣誉，不如说是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是贴在身上的耻辱标签。
“喂，杨钦！发什么呆呢？”
王磊的大嗓门带着点刻意的高亢，试图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向角落里的沉默者，“明天就是觉醒日了！咱们宿舍就属你来历最神秘，说说呗？贫民窟里是不是天天跟怪物搏斗啊？练出啥绝世神功没？觉醒个S级给哥几个开开眼？”
语气里充满了揶揄和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宿舍里瞬间安静了一下，随即响起几声压抑的嗤笑和看好戏的轻咳。
李哲也推了推眼镜，目光复杂地瞥了杨钦一眼。
杨钦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还不至于跟几个半大孩子去争吵争论。
这种无视，比愤怒的反击更让王磊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闷感。
他悻悻地哼了一声，转过头继续他的“后勤王国”蓝图。
无视背后的窃窃私语和探究目光，杨钦的思绪沉入了更深的回忆。
这三年，是浸在冰水里的三年。
他带着贫民窟的烙印踏入这所光鲜的学校，如同闯入了天鹅群的丑小鸭。
冷眼，窃笑，刻意的疏远，无处不在的审视，如同附骨之疽。
他优异的成绩成了原罪贫民窟来的作弊惯犯，他沉默寡言被解读为孤僻阴险，就连偶尔流露出的那与年龄不符的冷静和狠劲，更是坐实了杨钦底层野蛮人的标签。
资源？永远是最差的实验台，最破旧的训练器械，分配任务时最危险或最脏累的活儿。
若非基地市教育部有明文规定，觉醒前禁止恶性竞争影响学生状态，他毫不怀疑自己会被意外打断手脚。
但他都扛下来了。
用比在垃圾堆里翻找食物时更甚的十倍、百倍的坚韧。
课堂上，他如饥似渴地吸收着每一分知识。
《高等格斗理论》，《副本能量学基础》，《怪物弱点分析与战术应对》，《精神意志凝练法门》…
这些曾经在贫民窟如同天书的课程，被他疯狂地咀嚼，消化，化为己用。
图书馆角落那个被阳光遗忘的位置是他的专属王座，管理员大爷从一开始的嫌弃到后来的默许，甚至偶尔会把他遗漏的旧报纸塞给他。
他的理论成绩，永远死死压在所有天之骄子的头顶，像一根扎在他们心头的刺，用最无声也最有力的方式，回敬着所有的轻视。
训练场上，他更是对自己近乎残忍。
学校分配的基础体术课？
他第一个到，最后一个走，每一个动作都力求完美，榨干身体最后一丝潜力。
贫民窟里磨炼出的，带着野路子的格斗技巧，被他用学到的理论不断修正、，优化，变得更加刁钻，高效。
当那些家境优渥的同学还在抱怨训练枯燥时，他早已在熄灯后，溜进无人的器械房，对着冰冷的沙袋挥汗如雨，直到双臂肿胀得抬不起来。
他知道，这副在贫民窟亏空了底子的身体，是他最大的短板，只能用百倍的血汗去弥补！
夜深人静时，他曾无数次摩挲着贴身佩戴的那块灰扑扑的玉佩。
玉佩依旧冰凉粗糙，毫无光泽，但它像一个锚，牢牢地定住了他漂泊的灵魂。
十三年前垃圾窝棚里冻醒的刺骨寒冷，救济糊糊那令人作呕的味道，独眼老猎人案板上溅起的血沫，阿土腿上紫黑肿胀的毒虫伤口，还有老瘸叔那句小崽子，鬼心眼不少的沙哑嗓音…
这些记忆碎片，如同最锋利的刻刀，在他心底刻下了永不磨灭的印记。
活下去。变强。
这简单的五个字，是支撑他熬过贫民窟十年地狱、又挺过这三年冰封岁月的唯一信念。
它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沉重，更滚烫。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职业觉醒意味着什么。
这个世界远比自己曾经存在过的世界更加残酷。
这不仅仅是一个仪式，一道门槛。
它是这残酷末世中，命运赐予的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洗牌机会！
是鲤鱼越过那道名为阶级和出身的绝望龙门！是弱肉强食法则下，从被狩猎的羔羊，转变为狩猎者的唯一途径！
F级？E级？那就意味着终身为底层牛马，在基地市最肮脏危险的角落挣扎，随时可能成为怪物口中的碎肉，或者死在某个不知名的低阶副本里，连名字都不会被人记住。
c级？b级？或许能混个温饱，在军部当个普通士兵，在行政部做个底层文员，在教育部教教基础课，但天花板清晰可见，终生难逃被支配的命运。
A级？S级？甚至那传说中的SSS级？那才是真正翱翔于天的雄鹰！是基地市的守护神，是资源的支配者，是规则的制定者！
拥有力量，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才能…真正地“活下去”！
杨钦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锐利，如同黑暗中点燃的两簇幽冷火焰。
窗外基地市内城的霓虹，在他瞳孔深处折射出冰冷而执拗的光芒。
期待吗？当然期待！
那是他挣扎了十三年的唯一曙光！
忐忑吗？怎能不忐忑！
这孤注一掷的豪赌，赌上的，是他两世为人的全部！
他缓缓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宿舍里王磊聒噪的吹嘘，李哲翻书的窸窣，窗外雨丝的淅沥…
所有的声音都渐渐远去。
黑暗中，仿佛只剩下那个低沉，平静的合成音，跨越了时空的阻隔，再次在他灵魂深处响起：
“协议三：保护铁驭。”
杨钦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明天…” 他在心底无声地宣告，每一个字都如同淬火的钢铁般坚硬冰冷，“是骡子还是马就看这一天了。”
他翻了个身，将帆布背包紧紧搂在怀里，里面装着那些翻烂的笔记和几块硬邦邦的肉干。
身体放松下来，呼吸变得均匀绵长，沉沉睡去。
只有那微微攥紧的拳头，和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阴郁，无声地昭示着，杨钦的内心并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