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学手续办妥后,沈青禾的生活似乎暂时进入了一种新的平衡。尽管孕吐依旧时不时地折腾她,但少了往返学校和课业的压力,加上陆承军愈发细致的照料,她总算能喘口气,将更多精力放在养胎和报社的远程撰稿上。
这天下午,天气晴好,沈青禾正坐在院子的矮凳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整理着报社需要的稿件素材。阳光暖融融的,让她有些昏昏欲睡。就在她眼皮打架之际,院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哗声,夹杂着一个尖利又熟悉的哭嚎,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小院的宁静。
“没天理啊!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嫁了军官就不认娘家人了!大家快来评评理啊!”
沈青禾一个激灵,睡意全无。这个声音,她刻骨铭心——是王秀兰!
她站起身,透过院门的缝隙往外看,只见王秀兰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藏蓝色罩衫,头发有些凌乱,正一屁股坐在大院门口的地上,拍着大腿哭天抢地。她身边还围着几个被吸引过来的军属和好奇的孩子,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是谁啊?怎么在部队大院门口闹?”
“听说是陆营长家媳妇的继母……”
“哎呦,这是来要钱的吧?看样子就不是善茬。”
沈青禾的心猛地一沉。她没想到,王秀兰竟然敢直接找到部队大院里来!看来上次那封“哭穷+陆承军受审查”的信,只是让她消停了一段时间,并未让她死心。如今大概是打听到她怀孕又上了大学,以为他们日子好过了,便又像水蛭一样贴了上来,而且这次选择了更极端、更不要脸的方式,想用舆论逼她就范。
一股怒火夹杂着恶心感涌上心头,沈青禾下意识地捂住了小腹。她绝不能让这个女人影响到自己的孩子,影响到她和陆承军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平静生活。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慌,更不能出去跟她对骂,那样就正中王秀兰下怀,只会让场面更难堪。她迅速转身回屋,先给陆承军的办公室打了个电话,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电话那头的陆承军沉默了一瞬,只说了三个字:“知道了,别出去,等我。”
放下电话,沈青禾的心安定了一半。她知道,她的兵哥很快就会到。但她也不能干等着。她想了想,又拨通了家属委员会李阿姨家的电话。李阿姨虽然有时爱摆点架子,但大事上明理,负责管理家属院秩序,由她先出面调和,名正言顺。
果然,没过多久,李阿姨带着两个委员急匆匆地赶到了大院门口。沈青禾躲在院门后,听着外面的动静。
“这位同志,你是哪位?有什么事情好好说,在部队大院门口这样闹像什么样子!”李阿姨的声音带着惯有的严肃。
王秀兰见来了管事的,哭嚎得更起劲了:“领导啊!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我是沈青禾的妈!她嫁到你们部队,过上好日子了,就忘了根本啊!她爹病在床上起不来,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她一分钱不给,连看都不回去看一眼啊!这不孝女,良心被狗吃了啊!”她颠倒黑白,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被不孝女逼上绝路的可怜母亲。
李阿姨皱紧了眉头,显然不太相信这套说辞,但碍于围观群众,还是耐着性子说:“有话进来说,在门口影响不好。青禾同志现在怀着孕,受不得惊吓。”
“怀孕?她都能上大学享福,怎么就不能管管她快病死的爹了?”王秀兰尖声反驳,死活不肯起来,铁了心要把事情闹大,“我今天就要让大家伙儿都看看,这军官太太是怎么对待穷娘家的!”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围观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穿着军装、身姿笔挺的陆承军走了过来,脸色冷峻,目光如炬,周身散发着不容置疑的气场。他甚至没有多看地上的王秀兰一眼,直接走到李阿姨面前,敬了个礼:“李委员,给您添麻烦了。”
李阿姨松了口气:“陆副团长,你来了就好,这位同志说是青禾的母亲,你看这……”
陆承军这才将视线转向王秀兰,眼神锐利如刀,声音不高,却带着彻骨的寒意:“王秀兰同志,我记得很清楚,青禾的父亲沈建国同志,两个月前曾来部队探望过我们。当时他身体康健,精神也不错。怎么到你嘴里,就‘病得快死了’?”
王秀兰被陆承军的气势慑得一噎,眼神闪烁,强辩道:“那……那是之前!后来病的!就是被你们气的!”
“气的?”陆承军冷笑一声,“我们遵纪守法,积极工作学习,何气之有?倒是你,三番五次写信索要钱财,编造谎言,骚扰军属正常生活。上次青禾念及旧情,还给你回了信说明情况,希望你适可而止。看来,你是把我们的忍让当成了软弱。”
他的话语条理清晰,字字铿锵,直接将王秀兰的遮羞布扯了下来。围观的军属们听了,看向王秀兰的眼神顿时充满了鄙夷。
“原来是这么回事!跑来讹钱的!”
“真不要脸,还敢找到部队来!”
“陆副团长和青禾多好的人啊,摊上这么个继母,真是倒霉!”
王秀兰见舆论反转,慌了神,开始耍无赖,在地上打滚:“哎呀我不活了啊!军官欺负老百姓了啊!当官的打人了啊!”
陆承军眉头都没皱一下,对李阿姨说:“李委员,麻烦您通知一下保卫科。另外,我要求联系她所在地的街道派出所和沈建国同志的单位。伪造病情,敲诈勒索,诽谤军属,扰乱军营秩序,这些行为,必须由组织严肃处理。”
他的话掷地有声,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王秀兰一听要惊动保卫科和派出所,还要联系街道和单位,顿时吓傻了。她以为最多就是闹一闹,逼沈青禾拿点钱息事宁人,没想到陆承军如此强硬,直接要走法律和组织程序!这要是坐实了,她以后在老家还怎么做人?
“不……不能报警!”王秀兰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得拍身上的土了,脸色惨白,“我……我走!我这就走!”
“现在想走?晚了。”陆承军语气冰冷,“既然来了,就把事情说清楚。保卫科的同志马上就到,正好请你去说明一下,你是怎么‘辛辛苦苦’养育青禾的,以及沈建国同志目前真实的‘病情’。”
正说着,保卫科的干事已经快步赶到。陆承军简单交代了情况,并将之前王秀兰那些充满威胁和索要钱财的信件副本(沈青禾有心留存)作为证据提交。铁证如山,王秀兰瘫软在地,面如死灰,再也说不出一个字,被保卫科的人带走了。
后续的事情,陆承军处理得雷厉风行。他亲自向部队领导汇报了情况,并通过组织渠道,正式向王秀兰所在地的街道和沈建国单位发函,说明了王秀兰长期骚扰、诽谤、企图敲诈军属的事实,附上了相关证据。
这件事在组织和法律的介入下,很快有了结果。王秀兰的行为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街道和单位对她进行了严厉的批评教育,并在一定范围内通报了情况。一直被她蒙蔽和拿捏的沈建国,这次终于看清了她的真面目,羞愤交加之下,正式向她提出了离婚。王秀兰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没捞到一分钱好处,反而落得个身败名裂、众叛亲离的下场,彻底失去了兴风作浪的能力。
晚上,陆承军回到家,看到沈青禾正坐在灯下,神情有些怔忡。他走过去,轻轻握住她的手:“都处理好了。以后她不会再来了。”
沈青禾抬起头,看着丈夫坚毅的脸庞,心中百感交集。有彻底解决麻烦的轻松,也有对过往那些糟心事的些许唏嘘,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牢牢保护着的安心感。她反手握住他温暖粗糙的大手,将头靠在他坚实的臂膀上。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谢谢你,承军。”
谢谢他,在她最无助时出现;谢谢他,给了她一个可以依靠的家;谢谢他,一次又一次地,为她遮风挡雨,将她护在身后。
陆承军没有说话,只是收紧了手臂,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窗外,月色宁静,院内的老树在夜风中轻轻摇曳,仿佛也将那些不堪的过往,一并拂去。
最大的外部威胁终于被连根拔除。沈青禾知道,他们的生活,即将迎来真正的岁月静好。而她,将怀着对未来的无限期盼,安心等待他们孩子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