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愈返校的第一天，温景然坐在教室里，看着黑板上密密麻麻的数学公式，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焦虑”。
过去三天的高烧像一道鸿沟，将她与课堂割裂开来。老师在讲解新的内容——三角函数，那些sin、cos、tan的符号在黑板上跳跃，像某种她看不懂的密码。她努力集中精神，想跟上老师的思路，可脑袋里却像是蒙了一层雾，思维滞涩，理解艰难。
更让她心慌的是，周围的同学都在认真听讲，笔尖在笔记本上沙沙作响，偶尔有人举手提问，问题她甚至听不太懂。
温景然握紧了手里的笔，指节微微发白。
她想起自己刚转来时，也是这样茫然无措。可那时候，至少她还可以用“我刚来，什么都不会”来安慰自己。但现在不一样了——她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三个多月，已经考过两次月考，已经证明了自己可以进步。
可现在，因为一场病，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不，甚至比原点更糟。因为她知道“应该会”，却发现自己“不会”。
这种认知带来的挫败感，比单纯的“不懂”更让人难受。
下课铃响时，温景然还盯着笔记本上自己胡乱记下的几个公式发呆。林晓雨凑过来，戳了戳她的胳膊：“苏清沅，你怎么啦？脸色好差，是不是还没完全好？”
温景然摇摇头，勉强笑了笑：“没事，就是有点跟不上。”
“哎呀，病了好几天呢，跟不上很正常。”林晓雨大大咧咧地说，“要不我笔记借你抄？我这次记得可认真了！”
温景然感激地点点头。林晓雨的笔记确实记得详细，不仅抄了板书，还在旁边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了重点和例题。她接过笔记本，一页页翻看，心里却更沉重了——落下的，不止一节课。
午休时，她独自坐在座位上，对着数学课本和两份笔记，试图自学补上进度。可三角函数的概念抽象，公式又多，她看了一会儿就觉得头晕眼花，那些符号在眼前打转。
“这里，”一个声音在头顶响起，“用这个公式。”
温景然抬起头，看见陆星辞站在她桌边，手指点在她课本上的一道例题旁。他刚从老师办公室回来，手里还拿着几本画册，大概是去交美术作业了。
“这个公式是怎么推出来的？”温景然小声问，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陆星辞放下画册，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下。他拿过她的笔和草稿纸，开始画图：“你看，在直角三角形里，sin是对边比斜边，cos是邻边比斜边......”
他的声音平稳清晰，一边说一边在纸上画出一个标准的直角三角形，标上各边长度和角度。然后又画了一个单位圆，用更直观的方式解释三角函数的定义。
温景然凑近了些，专注地看着他笔下的图形。陆星辞的画功很好，即使只是随手画的草稿，线条也干净利落，图形标准。更重要的是，他能用图像把抽象的概念具象化——这是温景然最需要的。
“所以，这个公式其实是勾股定理的变形。”陆星辞最后总结道，笔尖在纸上轻轻一点。
温景然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把陌生的知识和已知的知识联系起来，一切就清晰多了。
“我懂了。”她轻声说，眼睛里重新有了光。
陆星辞看着她，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落下的内容不少，光靠午休这点时间补不完。”
温景然的眼神又黯淡下去。是啊，她知道。
“放学后，”陆星辞顿了顿，声音很自然，“如果你愿意，可以来画室。我帮你梳理一下这周的重点。”
温景然愣住了。她抬头看他，晨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在他侧脸上镀了一层浅金色。他的表情很平静，像是随口提了个再普通不过的建议，可眼神却很认真。
【系统提示：检测到学习需求，发布“专注学习两小时”任务。任务要求：在无干扰环境下，连续专注学习数学知识至少两小时。完成任务可获得“数学逻辑思维微幅提升”奖励。】
虚拟光屏适时弹出，给了温景然一个“正当理由”。
“好......好的。”她点点头，声音有点轻，“麻烦你了。”
“不麻烦。”陆星辞说，站起身，拿起画册，“下午放学，我在教室门口等你。”
他转身离开，背影挺拔。温景然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那点焦虑奇迹般地消散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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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放学后，温景然收拾好书包，走到教室门口时，陆星辞果然已经等在那里了。夕阳将走廊染成暖金色，他倚在栏杆上，看着操场上打球的学生，侧脸在光影中显得格外柔和。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走吧。”
两人并肩穿过校园。秋日的黄昏很美，天空是渐变的橙粉色，梧桐叶开始泛黄，风一吹就簌簌落下几片。温景然抱着书包，脚步有些慢——病后初愈，体力还没完全恢复。
陆星辞注意到了，也放慢了脚步。
他们没有去图书馆，也没有去空教室，而是直接回了陆家的老宅院。画室在二楼，推开门时，温景然闻到了熟悉的松节油和亚麻籽油的味道。
画室和她上次来时一样，靠墙摆着画架和颜料，窗边的书桌上堆着素描本和画册。不同的是，今天书桌被整理出了一块干净的区域，上面已经摆好了数学课本、笔记本，还有一叠空白的草稿纸。
“坐这里。”陆星辞指了指书桌前的椅子，自己则拉过另一把椅子，坐在她旁边。
距离不远不近——刚好能看清她笔下的内容，又不会太过靠近。
温景然放下书包，拿出课本和笔记。陆星辞没有立刻开始讲，而是先问：“这周学了哪些内容，你清楚吗？”
温景然翻看着林晓雨的笔记，一五一十地说：“三角函数的概念、特殊角的值、还有......还有诱导公式。”
“好。”陆星辞点点头，从她手里拿过笔记本，快速浏览了一遍，“我们先从概念开始。你中午已经懂了基本定义，现在需要记住特殊角的值。”
他翻开新的草稿纸，画了一个标准的坐标轴，然后在第一象限画出一个30度、45度、60度的角，标出对应的三角函数值。
“不要死记硬背。”他说，笔尖在纸上轻轻敲了敲，“你看，30度、45度、60度，这些值其实是有规律的。记住几个关键点，其他的可以推出来。”
温景然凑近去看。两人之间的距离不知不觉拉近了，她的胳膊几乎要碰到他的。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着画室特有的松节油味，形成一种独特的、让人安心的气息。
“这里，”陆星辞的笔停在45度角的位置，“sin45°和cos45°相等，都是√2\/2。这个好记，因为等腰直角三角形......”
他讲解得很细致，每讲一个点都会停下来，确认她听懂了才继续。遇到她皱眉的地方，他会换一种方式解释，或者在纸上画新的示意图。
温景然学得很认真。病后虚弱的身体让她的注意力不容易集中，可陆星辞的声音平稳清晰，像一道温润的溪流，引导着她的思维。她跟着他的讲解，在笔记本上记下重点，在草稿纸上演算例题。
时间一点点流逝。
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将整个画室染成暖橙色。光线斜斜地落在书桌上，落在摊开的课本上，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温景然偶尔抬头，能看到陆星辞低垂的眉眼——他讲题时很专注，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被夕阳染成金色。
【系统提示：专注学习时间累计1小时，任务完成度50%。请继续保持。】
温景然眨了眨眼，收回视线，重新聚焦到题目上。
“这道题，”陆星辞指着一道练习题，“需要用到诱导公式。你试试看？”
温景然拿起笔，盯着题目看了片刻，开始在草稿纸上演算。她写得很慢，每一步都要想一想，偶尔会卡住，咬着笔头蹙眉思考。
陆星辞不催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演算。当她写错一步时，他不会直接指出，而是轻声问：“这一步，你再想想，sin(π-a)等于什么？”
温景然停下来，看着自己写下的式子，忽然意识到了错误：“啊，应该是sina！”
“对。”陆星辞点头，“继续。”
她继续往下写，终于得出了正确答案。放下笔时，她轻轻舒了口气，眼睛里带着一点小小的成就感。
“很好。”陆星辞说，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温景然的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一起梳理了诱导公式的推导过程。陆星辞用图形化的方式，在单位圆上标出不同象限的角度，直观地展示公式的几何意义。温景然发现，当她把公式和图形对应起来时，那些看似复杂的规律突然变得清晰了。
“原来是这样......”她喃喃道，眼睛里闪着光。
“数学很多概念，画出来就明白了。”陆星辞说，随手在草稿纸上又画了一个标准的单位圆，“你以后遇到抽象的概念，可以试着画图。”
温景然用力点头。这是她今天学到的最重要的一课——不只是三角函数的知识，更是一种学习方法。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夕阳沉到了地平线以下，天空变成深蓝色，点缀着几颗早早亮起的星星。画室里亮起了灯，暖黄色的光线洒满房间。
【系统提示：专注学习时间累计2小时，任务完成。奖励“数学逻辑思维微幅提升”已发放。宿主可感觉到思维更清晰，逻辑联系能力增强。】
温景然放下笔，轻轻揉了揉手腕。连续两小时的专注学习让她有些疲惫，但心里却充满了一种充实的满足感。那些让她焦虑的、看不懂的知识，现在至少有了清晰的框架。
她抬头看向陆星辞，想说谢谢，却发现他正看着自己——目光很静，很专注，像是在看一幅画。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
画室里忽然安静下来，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虫鸣，和两人清浅的呼吸声。灯光下，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靠得很近，几乎要重叠在一起。
温景然的心跳漏了一拍。
陆星辞先移开了视线。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她说：“今天先到这里吧。你病刚好，别太累。”
声音依然平稳，可温景然却注意到，他的耳根微微泛着红。
“嗯。”她轻声应道，开始收拾书本。
收拾到一半时，她拿起那张画满图形的草稿纸——上面有陆星辞画的单位圆、直角三角形，还有他写的推导过程。他的字迹清隽有力，图形标准清晰，整张纸看起来像一件艺术品。
温景然小心地把这张纸夹进笔记本里，像收藏什么珍贵的宝物。
“明天......”陆星辞忽然开口，声音从窗边传来，“如果还有不懂的，放学后可以继续来。”
温景然抬起头。他依然背对着她，看着窗外的夜色，侧影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模糊。
“好。”她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柔软。
陆星辞转过身来。灯光落在他脸上，他的眼睛很亮，嘴角有很浅的、几乎看不见的笑意。
“走吧，”他说，“奶奶应该做好晚饭了。”
温景然点点头，背上书包，跟在他身后走出画室。
下楼时，她回头看了一眼——画室的灯还亮着，暖黄色的光从门缝里透出来，在昏暗的走廊上投下一小片光斑。
像一颗温暖的、安静的星星。
而她心里的那颗星星，也在这一晚的补习时光里，悄悄地、更亮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