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这茶若是烫嘴,就别硬喝了。”
慵懒的声音伴着马蹄声,瞬间撕碎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一匹漆黑战马踱步而来,夜行云单手勒缰,另一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带血横刀。
怀里的阿缘还在嚼着刚才没吃完的半块果脯。
两人衣不染尘,这哪是生死搏杀回来?分明是去郊游了一圈。
“老三……”夜行昭深吸一口气,硬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这是何意?”
“何意?”
夜行云翻身下马,把阿缘放在地上。
落地瞬间,他眼神骤冷,一脚踢在令牌堆上。
“咄!”
一枚令牌擦着夜行昭的脸颊飞过,死死钉在后的朱红柱子上,入木三分。
“二哥眼瞎吗?”
夜行云拍了拍手上的灰,笑得森然:“本王带阿缘去林子散心,遇上一群不长眼的‘山匪’,顺手宰了。”
“山匪?”夜行昭眼皮狂跳。
“可不是嘛。”夜行云用刀鞘拨弄着地上的断指,“穿着夜行衣,见人就砍。若不是本王身手还凑合,这会儿怕是回不来了。”
他猛地抬头,目光越过夜行昭,直刺龙椅上的皇帝夜承。
“父皇,皇家猎场的安防做得太拉胯了。若是惊扰了圣驾,谁担得起?”
龙椅上,夜承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咳……”夜承压下喉头腥甜,声音干涩,“既是山匪,杀了便是。老三,你没受伤吧?”
“儿臣皮糙肉厚,自然没事。”
夜行云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牙齿:“既然剿匪有功,那就是为君分忧。父皇,按大周律例,是不是得给点赏钱?”
百官愕然。
夜承握着扶手的手背青筋暴起。
在阿缘的视野里,画面更是精彩。
龙椅上那只巨大的黑蜘蛛,此刻正痛苦蜷缩。
它身上连接外部的无数黑线因暴怒而紧绷,崩断了好几根。
最有趣的是,蜘蛛肚子里似乎有团火在烧,大股大股的黑烟正往外冒,那是生命力在快速流逝。
“大蜘蛛要气炸了。”
阿缘扯了扯夜行云袖子,小声嫌弃:“它肚子里的黑烟好臭,像是烧焦的烂肉。”
夜行云揉了揉她的脑袋,示意稍安勿躁。
“怎么?父皇想赖账?”
夜行云挑眉,语气阴阳怪气:“刚才帮您清理了门户,连点辛苦费都不给?这也太让儿臣寒心了。”
夜承强挤出僵硬笑容:“老三说笑了。朕自然要赏。金银珠宝,还是良驹美人?”
“俗物儿臣不缺。”
夜行云竖起手指摇了摇,目光瞬间锁定皇帝身后的御用托盘。
那里放着一个散发寒气的紫檀木锦盒。
“刚才杀得太累,阿缘受了惊吓,正缺点零嘴压惊。”
夜行云笑得像只偷腥的狐狸,指尖一点:
“西域进贡的‘九叶冰魄莲’,听说有安神定惊之效。就赏给阿缘当零食吧。”
满座哗然!
夜行昭脸色惨白,下意识看向夜承。
果然,夜承身体猛颤,表情彻底崩塌。那是他的命根子!
“老三,那药性极寒,常人无法消受……”夜承咬着牙,字句从齿缝蹦出,“朕给你换……”
“不必,阿缘胃口好,就爱吃凉的。”
夜行云一步踏前,逼视龙椅上的老人,周身煞气逼人。
“君无戏言。还是说,父皇觉得儿臣这条命,还不如一株草值钱?”
空气凝固三息。
最终,“好……好!”夜承闭眼挥手,“赏!”
太监李德海战战兢兢捧过锦盒。
夜行云一把夺过,连谢恩都免了,直接掀开盖子。
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弥漫全场,盒中静卧着一株晶莹剔透的莲花,花瓣如冰雕玉琢,散发幽幽蓝光。
“阿缘,张嘴。”
夜行云直接把这价值连城的圣药递到阿缘嘴边。
在别人眼里这是圣药,在阿缘眼里,这就是一团干净的蓝色果冻。
没有黑线,没有臭味,只有清香。
“嗷呜。”
小姑娘毫不客气,一口咬住莲花,像嚼萝卜一样。
“咔嚓、咔嚓。”
清脆的咀嚼声在死寂的看台上回荡。
“唔,凉凉的,有点像薄荷糖。”阿缘一边嚼一边含糊点评,“比刚才的松子好吃。”
百官心在滴血。
暴殄天物!这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夜承更是胸口剧痛,喉头一甜,差点当场喷出一口老血。
“好吃就行。”
夜行云随手将空盒子扔给太监,牵起阿缘转身就走。
“行了,这破猎场满地烂萝卜,臭不可闻。父皇,二哥,儿臣告退。”
他背对众人挥了挥手,极其嚣张:
“下次若还有这种‘剿匪’的好事,记得叫我。毕竟——这种零食,阿缘很喜欢。”
……
回城马车上。
阿缘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嘴里全是冰魄莲的清香。
她趴在窗边,突然回头:“饲养员。”
“嗯?”
夜行云正闭目养神,手依旧按在刀柄上。
“那个大蜘蛛,身上的线断了好多。而且……”
阿缘伸出手指比划着:“它头顶原本连着天上那根最粗的红线,刚才也变细了。”
夜行云眸光一闪。
连着天的红线?那是国运,还是帝王气数?
“还有那个种萝卜的坏农夫(二皇子)。”
阿缘皱起小眉头,似有些困惑:“他刚才真的很生气。”
夜行云沉默片刻,突然笑了。
从袖中摸出一颗橘子糖喂给阿缘:“阿缘,你今天立了大功。”
“那个薄荷糖真的很好吃。”阿缘意犹未尽。
“以后还有更好吃的。”
夜行云看着窗外逼近的皇城,声音如恶鬼低语:“京城水浑了,大鱼小鱼都在乱咬。咱们拿着鱼叉,在岸上等着便是。”
话音未落。
“吁——!”
马车猛地剧烈颠簸,随后急停。
“王爷!”
车外侍卫声音紧绷:“前面有人拦路!”
夜行云眉头紧锁,杀意瞬间腾起:“又是哪个不长眼的?”
“不……不是刺客。”
侍卫的声音变得极其古怪:“是……国师府的人。说是国师大人算出今日紫微星动,特来请阿缘姑娘过府一叙。”
夜行云瞳孔猛缩。
国师?
他找阿缘做什么?
阿缘歪了歪头,透过车帘缝隙,看向拦在路中间那顶青色软轿。
奇怪。
在她的视野里,那顶轿子没有一丝恶臭的黑气。
相反。
那轿子里,透出一股极其耀眼、极其温暖的……金光。
那是除了夜行云手腕红线外,她这辈子见过的最让人安心的颜色。
“好香啊……”
阿缘吸了吸鼻子,口水都要流下来了,眼神瞬间迷离:
“饲养员,那个轿子里,好像藏着个超级大的黄金脆皮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