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骁龙被乔惠这番话堵得没词,嘴里的热豆腐还没咽下去,脸涨得发红:“你这脑子一天到晚想些啥?苏晚是技术顾问,晓凤是妹妹,就你胡编排。”他夹起一筷子面条往乔惠嘴里塞,“快吃你的,再闹面都凉透了。”
乔惠“哼”了一声,却乖乖张嘴接住面条,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偷食的松鼠。过了会儿,她用筷子戳着碗里的芝麻叶,声音软下来:“我就是……就是好长时间没见你了。”
李骁龙心里一动,看她鼻尖还沾着辣椒油,伸手想帮她擦掉,手到半空又缩回来,从兜里摸出张纸巾递过去:“擦擦,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小馋猫。”
乔惠接过纸巾胡乱抹了把脸,忽然眼睛一亮:“对了,后山的梅花开了,你说过要带我去看的,总该兑现了吧?”
李骁龙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想起以前随口说过的话,没想到她记到现在。雪还没停,后山的路怕是不好走,可看着她期待的样子,话到嘴边变成了:“吃完面就去,不过你得跟紧我,摔了可没人扶。”
“谁要你扶。”乔惠嘴上硬气,嘴角却翘得老高,扒拉面条的速度都快了几分。棚外的雪还在簌簌下,棚里的热气裹着栗子香、面香,还有乔惠藏不住的欢喜,慢慢把刚才那点酸溜溜的味道,酿成了甜丝丝的盼头。
吃完面,雪小了些,李骁龙发动摩托车,乔惠紧紧搂着他的腰,头盔时不时蹭着他的后背。后山的路果然覆着层薄冰,摩托车开得慢,车轮碾过枯枝发出“咔嚓”响,惊起几只藏在灌木丛里的山雀。
“你看!”乔惠忽然指着前方,一片粉白在枯枝间炸开,梅枝上还挂着未化的雪,花瓣却挺得精神,冷香顺着风飘过来。李骁龙停下车,乔惠跳下去就往梅林里跑,蓝棉袄在粉白花海间一晃,像只轻快的鸟儿。
她折了两枝开得最盛的,回头冲李骁龙笑:“给你一枝,插在你那摩托车把上,比挂红绸子好看。”
李骁龙接过梅花,指尖触到冰凉的花瓣,他把花枝小心地插进车把的缝隙里,雪水顺着花瓣滴下来,在车把上晕开小小的湿痕。
“骁龙哥,你看这花像不像晓凤辫梢的流苏?”乔惠忽然喊他。
李骁龙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一枝梅花斜斜伸出来,花瓣上的雪被风一吹,簌簌往下落,倒真有几分像晓凤辫梢晃动的绿流苏。他刚要说话,乔惠却跑过来,踮起脚把另一枝梅花往他棉袄扣眼里插:“别瞎想了,这花现在是我的了。”
冰凉的花瓣贴着脖颈,李骁龙忍不住笑:“你这霸道劲儿,跟上学的时候那会儿一模一样。”
“那你还不是每次都让着我。”乔惠得意地扬起下巴,忽然脚下一滑,惊呼一声往旁边倒。李骁龙眼疾手快拉住她,两人一起撞在梅树干上,枝桠晃动,雪“哗啦”一声落了满身。
乔惠埋在他怀里,闻到他棉袄上淡淡的雪松香,忽然笑出声:“你看,还是得扶我吧。”
李骁龙低头,看见她睫毛上沾着细碎的雪沫子,像落了层星星。他喉结动了动,松开手往旁边退了半步:“站稳了,再摔可真不管你了。”
乔惠却没动,就那么看着他笑,梅香混着她发间的飘柔洗发水的香,在雪地里漫开来。远处的村庄升起炊烟,摩托车静静停在路边,车把上的梅花在风里轻轻晃,把这个初八的午后,晃成了一段慢悠悠的时光。
从后山下来时,太阳已经斜斜挂在西边,雪被晒得有点软,踩上去“咯吱”响。乔惠手里还攥着那枝梅花,花瓣被冻得硬挺,冷香却更浓了。
“肚子又饿了,”她揉着肚子,眼睛瞟向镇一中门口的小卖部,“听说王婶家新做了芝麻糖,去买点?”
李骁龙看她鼻尖冻得通红,却精神头十足,无奈地摇摇头:“你这肚子是无底洞啊。”嘴上这么说,脚步却拐向了小卖部。
王婶正坐在炉边纳鞋底,见他们进来,笑着起身:“哎呦呦,是骁龙啊,毕业四五年了吧,她是你对象啊?这妮长的真排场,刚出锅的芝麻糖,酥得掉渣。”
乔惠脸一红,没否认,也没承认,只催着王婶称糖。李骁龙刚要解释,被乔惠悄悄拽了拽衣角,只好把话咽回去。
拎着芝麻糖走出小卖部,乔惠剥开一块塞进李骁龙嘴里,甜香混着芝麻的脆劲儿在舌尖散开。“王婶跟我妈是老熟人,她就爱开玩笑。”她含糊地说,眼睛却瞟着他的反应。
李骁龙没接话,只是把她手里的梅花又往她面前递了递:“拿好,别掉了。”
两人沿着河边走,冰面结得厚实,几个半大的孩子在上面打滑,笑声老远就能听见。乔惠忽然停下,指着冰面:“咱们也去滑会儿?”
“你会吗?摔了别哭鼻子。”李骁龙挑眉。
“谁哭鼻子了!”乔惠把梅花塞给他,撸起袖子就往冰面跑,刚迈出两步,“哎哟”一声就滑了个屁股墩。李骁龙赶紧跑过去,她却已经撑着冰面坐起来,笑得直不起腰:“这冰比我想象的滑……”
他伸手拉她,她却顺势拽着他的胳膊,把他也拽得趔趄了一下。两人坐在冰面上,看着对方沾了雪的裤腿,忽然都笑了起来,笑声惊得河边的芦苇荡里,飞起一只白鹭。
“起吧,天快黑了,送你回家。”李骁龙先站起来,伸手把她拉起来。乔惠的手被冻得冰凉,握住他的那一刻,像握住了块暖炉,舍不得松开。
摩托车往乔惠家开时,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车把上的梅花还在晃,乔惠坐在后座,把脸贴在他的后背上,闻着他棉袄上淡淡的梅香,忽然轻轻说:“骁龙,明年过年,咱们还来看梅花吧。”
风把她的声音吹得有点散,李骁龙却听清了,他嗯了一声,车把稳了稳,往乔惠家的方向,开得慢了些。天边的晚霞红得像块融化的糖,把这初八的尾巴,染得甜丝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