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上午九点，香格里拉大酒店宴会厅。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昂贵的雪茄味、陈年的古龙水味，以及……
浓浓的“爹味”。
这里是“全国零售业年度峰会”的现场。
红地毯铺得比咱们家董事长的脸皮还厚，水晶吊灯亮得像是在审讯犯人。
坐在第一排VIp席位的林晚，此刻正面临着人生中最大的挑战——
如何不仅不睡着，还能保持一种“我听懂了，但我大受震撼”的虚伪微笑。
“……我们要深耕渠道，下沉市场，把每一家门店都做成百年的丰碑！”
台上，一位头发花白、肚子圆润的行业大佬正挥舞着手臂，激昂陈词。
他身后的ppt上，用宋体加粗写着八个大字：【渠道为王，终端制胜】。
这ppt的配色，红底黄字，喜庆得像是村口超市开业大酬宾。
“姐，”苏晓晓凑过来，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绝望，“这是今天的第几个‘王者’了？”
“第五个。”
林晚面带微笑，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前面还有‘流量为王’、‘产品为王’、‘服务为王’……这年头当个王这么容易吗？批发市场进货的？”
苏晓晓叹了口气，把玩着手里的矿泉水瓶盖：
“我感觉我的灵魂正在受到洗礼，洗得都要缩水了。这就是咱爸说的‘学习先进经验’？”
坐在她们中间的林父，此刻却坐得笔直。
他时不时点头，在本子上记两笔，那认真的模样，像极了正在听教导主任训话的小学生。
作为一个刚刚“退居二线”的太上皇，林父今天带女儿们来，本意是好的。
他想让这两个可以在互联网上呼风唤雨、却对传统商圈一无所知的“野丫头”，感受一下正统商业世界的厚重。
然而，现实是——
这哪里是厚重，这简直是沉重。
台上那位大佬终于讲完了，台下掌声雷动。
主持人满面红光地走上台：“感谢张总的精彩分享！接下来，是圆桌论坛环节。我们有幸请到了……诶，我看林氏集团的林董今天也来了？”
聚光灯瞬间打在了林父身上。
林父一愣，随即整理了一下西装，露出标准的商务微笑。
“林董可是我们行业的老前辈了，”主持人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听说最近林氏旗下的‘晚月集团’风头正劲，那是年轻人的天下啊！不如请林董，或者……林家的两位千金，上来跟各位前辈交流交流？”
全场目光瞬间聚焦。
尤其是台上坐着的几位大佬，眼神里带着一种微妙的审视。
那眼神仿佛在说：就是那两个搞马桶搋子的？
林父刚想站起来客套两句帮女儿挡回去，手背却被一只温热的手按住了。
林晚站了起来。
她今天穿了一套剪裁利落的白色西装，大波浪卷发随意地披在肩头，明艳的妆容在一群灰黑色的西装中，显得格外扎眼。
“既然各位叔叔伯伯想听，”林晚接过话筒，笑得人畜无害，“那晚辈就献丑了。”
她转头看向苏晓晓：“苏总，借你的电脑用用？”
苏晓晓秒懂，立刻从包里掏出笔记本，熟练地连上了现场的大屏幕。
三秒钟后。
原本显示着“百年宏图”的大屏幕上，突然跳出来一张巨大的、高清的……
狗头表情包。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刚才那个讲“渠道为王”的张总，眼镜差点滑下来。
林晚淡定地走上台，手里甚至没拿翻页笔，直接就在讲台边坐下了，姿态松弛得像是在自家客厅聊天。
“各位前辈好，我是林晚。”
“刚才听了张总的演讲，我受益匪浅。不过呢，关于‘品牌’这回事，我们这代人，可能有点不一样的看法。”
她打了个响指。
苏晓晓配合默契，ppt翻页。
屏幕上出现了一行大字，字体是那种歪歪扭扭的手写体，旁边还配了个抠鼻孔的简笔画小人：
《如何让你的品牌成为一个好玩的梗》
台下响起了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什么玩意儿？梗？”
“胡闹！这是正经峰会！”
林晚仿佛没听见，笑眯眯地开口：
“我知道大家在想什么。你们觉得我不正经，觉得我在过家家。”
“但在座的各位，谁能告诉我，你们花几千万砸电视广告，哪怕是黄金时段，现在还有几个年轻人会盯着电视看？”
“你们讲究‘品牌沉淀’，恨不得把创始人的创业史刻在每一块砖头上。”
“但对于现在的年轻人来说，如果你的产品不能让他们在朋友圈装个逼，或者在群里发个表情包……”
林晚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台下那一群身价不菲的大佬，轻飘飘地吐出三个字：
“那就，没、有、用。”
“你！”台上的张总忍不住了，拿过话筒，“年轻人，做生意不是耍嘴皮子！没有渠道，没有终端，你的货怎么铺出去？怎么触达消费者？”
“触达？”
林晚笑了，笑容里带着三分讥讽，七分自信：
“张叔叔，现在是互联网时代了。”
“我们不需要去求着商场给柜台，也不需要找经销商层层压货。”
“只要我们的内容足够有趣，足够沙雕，足够能戳中大家的情绪点……”
屏幕再次切换。
这次展示的是“晚月”那一系列离谱的产品：
可以当飞镖盘的“前任照片墙”、印着“栓q”的解压t恤、还有那个正在被数万人疯抢的“黄金马桶搋”。
以及后台那条直冲云霄的销售曲线。
“看，消费者会自己来找我们。”
林晚指着那条曲线，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他们不仅会买，还会帮我们转发，帮我们安利，甚至帮我们骂黑粉。”
“在你们眼里，消费者是上帝，是要供着的。”
“但在我们眼里，消费者是朋友，是‘大冤种’，是一起玩的伙伴。”
“这就是——社群经济，这就是情绪价值。”
台下一片哗然。
有人皱眉，有人摇头，但更多的人……看着那条销售曲线，陷入了沉思。
那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
是在座很多传统企业，拼了老命打折促销都换不来的增长率。
与此同时，林家别墅。
林母正端着一杯养生茶，坐在那张价值六位数的真皮沙发上，面前架着个ipad，正在看峰会的网络直播。
当她看到女儿在台上侃侃而谈，把那些平时眼高于顶的老头子说得哑口无言时，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好！说得好！”
林母抿了一口茶，优雅地拍了下大腿：
“还得是我闺女，这气场，随我！”
然而，直播弹幕里，并不全是和谐的声音。
毕竟是传统行业的峰会，直播间里也混进了不少“老古董”的拥趸，或者是某些眼红的同行。
【什么情绪价值？不就是哗众取宠吗？】
【现在的年轻人太浮躁了，这种网红品牌活不过三个月！】
【对长辈一点礼貌都没有，林家家教堪忧啊……】
尤其是看到一条红色的弹幕：【这女的谁啊？不会是靠脸上位的小三吧？什么都不懂就在这瞎比比！】
“咔嚓”一声。
林母手里那几十万的茶杯盖，被她捏得有点打滑。
优雅？
不存在的。
护犊子的dNA瞬间动了！
林母放下茶杯，撸起真丝睡衣的袖子，那双平时只用来摸麻将和签支票的手，此刻在屏幕上飞快地点击起来。
注册账号。
昵称？
本来想填“林晚她妈”，想了想太高调，不符合卧底身份。
她灵机一动，输入了那个早已想好的名字：【晚风晓月守护者】。
头像？
迅速从相册里找了一张自家布偶猫翻白眼的照片，上传。
一切准备就绪。
林母深吸一口气，回忆了一下最近在女儿粉丝群里“潜伏”学到的词汇，手指如飞，开启了战斗模式。
面对那个说“哗众取宠”的：
【晚风晓月守护者】：大人，时代变了！你自己老土就别怪年轻人太潮，建议去隔壁看看脑科，是不是裹脚布缠到小脑了？
面对那个说“活不过三个月”的：
【晚风晓月守护者】：人家一个月赚的钱够你赚半辈子的，酸什么酸？承认别人优秀很难吗？柠檬精转世？
面对那个造谣“靠脸上位”的：
【晚风晓月守护者】：睁大你的狗眼看看！那是林氏集团的正牌千金！人家是富二代创业，本来可以躺平继承家产的，现在出来整顿职场，你行你上啊！no can no bb！
发完这一连串弹幕，林母觉得神清气爽。
看着屏幕上瞬间被自己带起节奏，无数粉丝开始跟风回怼黑粉，她第一次体会到了“键盘侠”的快乐。
原来，骂人……不对，是讲道理，这么爽！
峰会现场。
林晚的演讲接近尾声。
“最后，我想送给各位前辈一句话。”
她站起身，走到舞台中央，身后的屏幕上，只剩下最后一行大字。
没有那些“共创辉煌”、“携手未来”的套话。
只有一句极其扎心的大实话：
【如果不快乐，那赚再多的钱，也只是个有钱的……老古董。】
“谢谢大家。”
林晚微微鞠躬。
全场足足安静了五秒钟。
然后，不知道是谁先带的头，或许是那个一直低头玩手机的年轻助理，或许是某个角落里被憋坏了的创业者。
掌声稀稀拉拉地响了起来，然后越来越大，最后竟然有些震耳欲聋。
坐在台下的林父，看着台上那个光芒万丈的女儿，眼眶微微有些发热。
他转过头，看向旁边几个刚才还一脸不屑的老伙计。
“老张啊，”林父拍了拍张总的肩膀，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凡尔赛，“孩子不懂事，瞎说大实话，别往心里去啊。”
张总脸色铁青，哼了一声，却没敢反驳。
因为他刚看到秘书递过来的手机——
#林晚 峰会演讲#
#整顿职场还要整顿商界#
#年度最解气发言#
这几个词条，已经像火箭一样冲上了热搜榜。
视频里，林晚那张明艳的脸，配上那个巨大的狗头表情包，形成了一种极其荒诞又极其和谐的美感。
而在这些热搜下面，一个名为“晚月集团粉丝后援会”的超话，活跃度正在疯狂飙升。
林家别墅里。
林母看着满屏的“姐姐好飒”、“这种老板请给我来一打”，心满意足地退出了直播间。
她点开那个超话。
看着那个“关注”按钮，她轻轻一点。
系统提示：【恭喜您成为该超话第位粉丝！】
林母看着那个数字，不满意地皱了皱眉。
排名太低了。
她随手点开“粉丝等级规则”，目光锁定在“超话主持人”和“榜一大姐”的位置上。
既然要粉，那就要做最顶级的粉。
“看来，”林母喃喃自语，眼神里燃烧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斗志，“是时候动用我的私房钱，给闺女们冲一波数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