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西郊，一座废弃的化工厂地下，隐藏着龙兴集团最重要的秘密之一——高明远经营多年的地下钱庄核心账本库。
李四海站在铁架桥上，俯视着下方忙碌的手下。十几个壮汉正将一箱箱账本、硬盘和文件从保险库中搬出，堆放在场地中央。浓重的汽油味弥漫在空气中，刺激着每个人的鼻腔。
“快！动作快！”李四海厉声催促，焦躁地看了眼手表。
自从高明远落网，李四海就成了惊弓之鸟。他清楚自己手上沾了多少血，一旦被捕，只有死路一条。更可怕的是，他得知了“清道夫”计划——那个连自己人都要灭口的最后方案。
“大哥，大部分纸质账本已经搬出来了，但数字备份太多，一时半会儿搬不完。”一个手下跑过来报告。
李四海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不搬了！全部销毁，一点痕迹都不能留！”
他走下铁架桥，来到堆积如山的账本前。这些账本记录了龙兴集团十几年来所有的非法交易：贿赂官员的明细、走私货物的流水、地下钱庄的资金往来，甚至包括几条人命买卖的账目。
这些纸页，是江城黑恶势力与保护伞网络勾结的铁证，也是李四海等人的催命符。
“高老板待我不薄，我不能让这些东西落到督导组手里。”李四海喃喃自语，但从他闪烁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更担心的是这些账本中记录着他个人的罪行。
一个年轻手下犹豫地开口：“大哥，这些账本里也有咱们自己人的把柄，全烧了是不是...”
“闭嘴！”李四海猛地转身，一把抓住那人的衣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督导组已经抓了张局长，下一个就是你和我！留着这些东西等死吗？”
年轻手下吓得脸色惨白，连连点头。
李四海松开他，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都退开！”
众人迅速后退，看着他手中的打火机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弧线，准确落入浇满汽油的账本堆中。
“轰——”
火焰瞬间腾起，迅速吞噬了纸质文件。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映照着李四海狰狞的面孔。
“硬盘和数字设备呢？”他转头问技术负责人。
“正在销毁，但数量太多，需要时间。”
“没时间了！”李四海咆哮，“用粉碎机！粉碎后熔掉！”
技术负责人面露难色：“那样会损坏设备，而且...”
“而且什么？都什么时候了还心疼设备？”李四海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我告诉你，今晚之前，这里必须清理干净！督导组随时可能找到这里！”
就在这时，李四海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神色顿时紧张起来。
“讲。”他接起电话，走到相对安静的角落。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经过处理的电子声音：“‘清道夫’第二阶段已启动，你的任务是确保所有证据销毁，然后到3号安全屋待命。”
李四海握紧手机：“我要见高老板。”
“现在不是你提条件的时候。”电子声音冷冰冰地说，“执行命令，或者成为清理对象，你自己选。”
电话被挂断，李四海脸色阴沉地站在原地。他明白，自己已经成了棋盘上的弃子，所谓的“安全屋”很可能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
“大哥，怎么了？”一个亲信手下走过来问道。
李四海深吸一口气，突然做出决定：“改变计划，我们不全部销毁了。”
手下愣住了：“可是您刚才说...”
“我改变主意了。”李四海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把这些账本和硬盘分装到三个不同的地方。记住，要绝对保密，除了你我，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具体位置。”
亲信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大哥是想留一手？”
李四海冷笑：“高明远不仁，就别怪我不义。这些账本是我们的护身符，全烧了，我们就真成待宰的羔羊了。”
他环顾四周，压低声音：“你亲自去办，选三个隐蔽地点，要快！”
亲信点头离去。李四海转身看着仍在燃烧的账本堆，心中暗自盘算。他当然不会完全相信高明远，这些年来，他早已偷偷备份了部分关键账本，就是为了防备这一天。
只是他没想到，他与亲信的对话，全被躲在暗处的一个人听得一清二楚。
苏媚屏住呼吸，缩在通风管道里，一动不敢动。她原本是跟随张志强来到这里的，没想到目睹了李四海销毁证据的全过程。
更让她心惊的是，李四海竟然私藏了账本备份。这些账本里，一定有能够指证高明远、刘建国等人的铁证，也可能有她一直在寻找的东西——那份记录着她被胁迫沦为高明远情妇的协议。
必须拿到那些备份！苏媚暗下决心。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不小心从口袋滑落，“啪”的一声落在通风管道底部。
“什么声音？”李四海警觉地抬头，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
苏媚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向管道深处爬去。
“上面有人！”李四海大喊，“把她抓下来！”
几个手下立刻爬上铁架，开始拆卸通风管道盖板。苏媚拼命向前爬，但管道错综复杂，她很快迷失了方向。
“救命！”她不由自主地喊出声。
突然，前方透进一丝光亮，一个出口出现在眼前。苏媚不顾一切地向前爬去，却发现出口离地面有三米多高。
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咬咬牙，纵身跳下。
“砰”的一声，她重重摔在地上，脚踝传来一阵剧痛。强忍着疼痛，她一瘸一拐地向出口跑去。
“站住！”身后传来李四海的吼声。
苏媚头也不回地继续奔跑，终于冲出了化工厂，来到外面的荒地。夜色浓重，荒草丛生，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跑，身后的追兵紧追不舍。
“我不能被抓到...”她喃喃自语，脑海中浮现出张志强被带走的画面，浮现出高明远冷酷的眼神，浮现出那些被她周旋于股掌之间的官员们的嘴脸。
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感到如此清晰的恐惧。无论是高明远还是李四海，都不会放过知道太多秘密的她。
突然，前方出现一道铁丝网，挡住了去路。苏媚绝望地回头，看到李四海带着手下已经追了上来，形成合围之势。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苏小姐。”李四海冷笑着走近，“怎么，张局长刚进去，你就迫不及待要找新靠山了？”
苏媚背靠铁丝网，强装镇定：“李四海，你放我走，我当作什么都没看见。”
李四海哈哈大笑：“苏小姐，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吗？”他一步步逼近，“你听到了多少？看到了多少？”
“我刚刚到，什么都没听到。”苏媚边说边寻找逃脱的机会，但四周已被完全包围。
李四海突然收起笑容，眼神变得凶狠：“把她带走！”
两个壮汉上前抓住苏媚的手臂。她奋力挣扎，但无济于事。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迅速向这个方向靠近。
“警察！”一个手下惊慌地喊道。
李四海脸色大变：“妈的，谁报的警？”
所有人都看向苏媚，她自己也一脸茫然。
“不管了，快撤！”李四海当机立断，“带上她！”
警车的声音越来越近，已经能看到闪烁的警灯。李四海的手下顿时乱作一团，有人开始四散奔逃。
“不许动！警察！”赵刚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
紧接着，数辆警车冲破荒地的寂静，将李四海等人团团围住。全副武装的特警迅速下车，举枪对准这群犯罪分子。
李四海见状，猛地抓住苏媚，用枪抵住她的头：“都别过来！否则我杀了她！”
赵刚走下警车，冷静地看着李四海：“放下武器，你已经被包围了。”
“赵刚！”李四海咬牙切齿，“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高老板不会进去，我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赵刚向前一步：“李四海，不要再负隅顽抗了。高明远、王建军、张志强、吴天，你的保护伞已经全部落网，没有人能救你了。”
李四海的手微微发抖：“闭嘴！”
“你手里的这位苏小姐，也是重要证人。你伤害她，只会罪加一等。”
苏媚感受到李四海的动摇，趁机开口：“李四海，你刚才不是说要留一手吗？我可以作证，你配合警方，争取宽大处理。”
“你懂什么！”李四海吼道，“我犯的事够枪毙十回了！争取宽大处理？做梦！”
赵刚敏锐地捕捉到苏媚话中的信息：“李四海，如果你有重大立功表现，法院会酌情考虑。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李四海的眼神闪烁不定，显然在激烈挣扎。他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但也清楚“清道夫”计划的可怕——即使他守口如瓶，高明远的人也不会放过他。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枪响划破夜空。
李四海身体一震，右肩爆出一团血花。他手中的枪掉落在地，人跟着跪倒在地。
“有狙击手！”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赵刚立即指挥特警上前控制住李四海，同时警惕地观察四周。这一枪不是警方开的，说明暗处还有其他人。
苏媚挣脱控制，踉跄着跑到赵刚身边：“是‘清道夫’！他们要灭口！”
赵刚立即下令：“搜索周边区域，抓捕狙击手！”
特警迅速散开，向子弹可能射来的方向搜索。赵刚则蹲下身，检查李四海的伤势。
子弹穿透了李四海的右肩，血流如注，但不足以致命。他痛苦地呻吟着，眼中满是恐惧。
“你看清楚了，他们真的要杀你灭口。”赵刚对他说，“现在愿意合作了吗？”
李四海咬着牙，冷汗直流：“我...我说...账本...没有全烧...”
“在哪里？”赵刚急切地问。
李四海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突然瞪大了眼睛，身体开始剧烈抽搐。
“怎么了？医务兵！”赵刚大喊。
医务兵跑过来检查，脸色顿时变得凝重：“他中毒了！某种速效毒药！”
李四海的嘴角流出黑血，眼神逐渐涣散：“他们...早就...”
话未说完，他头一歪，断了气。
赵刚愤怒地一拳砸在地上：“该死！”
苏媚惊恐地看着这一幕，浑身发抖。她明白，这一针毒药很可能是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注入李四海体内的——也许是通过一枚细针，或者别的什么方式。
“清道夫”计划的无孔不入，让她感到彻骨寒意。
赵刚站起身，命令道：“彻底搜查化工厂，找到那些账本！”
他转向苏媚：“苏小姐，请你跟我们一起回去，配合调查。”
苏媚点点头，此刻的她别无选择。只有与督导组合作，才有一线生机。
在返回市区的警车上，苏媚一直沉默不语。她回想起来江城这些年的经历，从一名怀揣梦想的大学生，到沦为高明远的情妇和工具，再到周旋于各路官员之间，最后成为多方追捕的对象。
她摸出口袋里的一枚U盘——这是她从张志强那里偷来的，里面记录着不少官员的不法证据。一直以来，她都将这些证据视为护身符，但现在看来，这些东西更像是催命符。
“赵副支队长，”她突然开口，“如果我配合督导组，指证高明远和其他人，能获得保护吗？”
赵刚看了她一眼：“那要看你的配合程度和罪行的严重性。”
苏媚深吸一口气：“我知道很多事，包括高明远与刘建国的交易，王建军的受贿细节，还有...‘清道夫’计划的部分内容。”
赵刚眼神锐利起来：“你说的是真的？”
苏媚苦笑：“到了这个地步，我还有必要说谎吗？”
她望向窗外，江城的夜景在车窗外飞速后退。这座她生活了多年的城市，从未像此刻这样既熟悉又陌生。
“我只要求一件事，”她轻声说，“给我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赵刚没有立即回答。他知道苏媚的罪行不轻，但她也确实是整个案件中至关重要的证人。
“我会向陈组长汇报你的情况。”最终他说，“但最终的决定权不在我。”
苏媚点点头，不再说话。
警车驶入市区，向着督导组驻地前进。而此时的化工厂内，警方已经找到了部分未被销毁的账本和硬盘，但李四海所说的三个隐藏地点，却一时难以找到。
李四海的疯狂，最终以他的死亡告终。但他留下的谜团，却成为督导组下一步调查的关键。
而在江城某个阴暗的角落，一双眼睛正透过望远镜，注视着这一切。
“目标已清除。”他对着耳麦低声说，“但账本可能已经泄露。”
耳麦那头沉默片刻，然后传来指令：“启动应急预案，找到并销毁所有账本备份。不计代价。”
“明白。”
望远镜被收起，人影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中。
江城的扫黑风暴，进入了最危险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