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对劲啊！
卧龙客栈在城中，可这车队怎么一路直奔城外去了？
刘师爷心里直犯嘀咕。
他骑着马，几次想凑上前去问问，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罢了，老爷行事，自有深意。
说不定是为了避人耳目，先出城绕一圈，再给郡主一个惊喜也说不定。
想到此，刘师爷不禁暗暗佩服，还是老爷高瞻远瞩。
这手笔，这魄力，自己拍马都赶不上！
只是这路越走越偏，空气渐渐被一股子酸臭味弥漫。
车队最终停下的地方，让刘师爷的脸都绿了。
城外，贫民窟。
这里是整个县城最腌臢的地方，污水横流，茅屋破败。
路边躺着的都是些面黄肌瘦、衣不蔽体的穷鬼。
刘师爷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脸上满是嫌弃。
老爷带这么多银子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干什么？
扶贫吗？
开什么玩笑！
不等他想明白，前头的马车帘子一掀，“谢坤”已经走了下来。
“哐哐哐”
他二话不说，从衙役手里抢过一面铜锣，用力敲了起来。
震耳欲聋的锣声刺破了贫民窟的寂静。
一扇扇破旧的木门后，探出一颗颗脑袋，警惕地看着这群不速之客。
官老爷？
来这儿干嘛？
难道又要抓壮丁？
“父老乡亲们！本官谢坤，有愧于大家啊！”
谢坤将铜锣往扔给一旁的衙役，扯着嗓子喊道，
他捶着胸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本官在任这些年，治下不严，让大家受苦了！我谢某人，特来赔罪！”
说着，竟真的挤出几滴眼泪，声音哽咽。
“今日，本官前来慰问大家，以补偿这些年犯的错！”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懵了。
不光贫民们懵了，后面的刘师爷和一众衙役也都懵了。
老爷这是……中邪了？
谢坤走到一个木箱前，亲自撬开箱盖，白花花的银子，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他抓起一锭银子，走到墙角边，塞进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妪手里。
“老人家，拿着银子，买些米面，再做几身衣裳！”
那老妪捧着沉甸甸的银子，浑浊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
谢坤大手一挥，高声喊道：“都别愣着了！过来排队登记领钱！每户十两！人人有份！”
“轰！”
这一下，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是冲天的欢呼！
“苍天开眼了！”
“青天大老爷啊！”
这可是十两银子，足够一家老小用上整整一年了！
整个贫民窟彻底沸腾了，人们争先恐后地排起了长队。
那队伍，一直从巷头排到了巷尾，乌泱泱看不到尽头。
谢坤满意地点点头，招手把还在发愣的刘师爷叫了过来。
“你留在这里，给本官盯紧了！”
他板起脸，语气严肃，“务必将银子都发到百姓手里，若有差池，本官拿你是问！”
“是，是！大人请放心！”
刘师爷一个激灵，看着自家老爷那锐利的眼神，连连点头。
眼看着老爷重新上了马车，扬长而去，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里把谢坤骂了几百遍。
这叫什么事儿啊！
……
与此同时，县衙书房。
“呸……呸呸呸！”
谢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嘴里那只臭袜子给吐了出来。
那味道，酸爽到直冲天灵盖！
“来人啊！救命！救命啊！”他用尽全身力气呼救道。
门外的仆役听到动静，急忙推门而入，当看清柜子里被五花大绑的老爷时，脸上满是错愕。
“老……老爷？您怎么在这儿？”
“我他娘的还想问你们呢！”谢坤气得破口大骂，“人都死哪去了？！”
仆役被骂得一哆嗦，他一边松着绑，一边见鬼似的指着外面，结结巴巴道。
“老……老爷，您不是刚带着所有人，拉着……拉着您私库里的银子，出城去了吗？”
什么？
我的银子？
谢坤脑子里“嗡”的一声，顿感不妙。
“快！快备马！给本官追！！”
谢坤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险些晕厥过去，慌忙吼道。
当马车火急火燎地赶到城外时，正看到让他毕生难忘的一幕。
刘师爷正捏着鼻子，一脸便秘地将一锭银子分发了出去。
而那些穷鬼们，正捧着本该属于他的银子，一个个喜笑颜开，感恩戴德。
见谢坤的马车过来，刘师爷连忙小跑上前，满脸谄媚地邀功道。
“老爷，幸不辱命，银子……差不多发完了！”
“三十箱……都发完了？”谢坤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个字仿佛都带着刀子。
刘师爷点点头，邀功似的指着脚边仅剩的半箱银子。
“老爷！就剩这最后半箱了，保证晌午前发得干干净净！”
“啪！”
一声脆响，刘师爷整个人被扇得原地转了一圈。
左边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高高肿起，眼中满是闪烁的金星！
他彻底懵了，捂着脸，脑子里嗡嗡作响。
为什么？
“刘大能！”
谢坤气得浑身颤抖，指着他的鼻子咆哮，“谁给你的狗胆！敢动本官的私库！”
这一声吼，中气十足，充满了暴戾，与之前那个痛心疾首的谢大人判若两人。
周围的百姓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把银子往怀里揣紧了。
“老爷！冤枉啊！”
刘师爷这下反应过来了，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抱着谢坤的腿嚎啕大哭。
“这……这不都是您亲自吩咐的吗？是您带着小的们来的啊！”
“小的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动您的私库啊！”
“还敢狡辩！”谢坤一脚踹在了刘师爷的屁股上。
“哎呦！老爷！小的说的句句属实，不信……不信您问他们！”
刘师爷急了，哆嗦地指向旁边一众噤若寒蝉的衙役们。
谢坤阴冷的目光扫过去，心头冷笑，不见棺材不掉泪。
可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了。
所有的衙役，竟然齐刷刷地点了点头。
“老爷，就是您带我们来的，说要……要给百姓们送温暖！”
送温暖？
我送你奶奶个腿儿！
谢坤只觉整个人像是铁锤狠狠砸了一下，瞬间僵住了。
不对劲。
这太不对劲了。
他明明被绑在书房的柜子里，那刚才带着他们来发钱的又是谁？
一股寒气，猛地从他尾椎骨窜上天灵盖。
回想起昨晚卧房内的种种诡异，他只觉浑身冰冷。
“老……老爷？”
见谢坤脸色不对，刘师爷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压低了声音，“要不……咱把银子都收回来？”
收回来？
怕是当场就要激起民愤！
这事要是传到郡主耳朵里，自己这顶乌纱帽还要不要了？
谢坤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半晌，才从牙缝里迸出三个字。
“继续发！”
说完，他猛地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只留下刘师爷和一众衙役，看着那半箱银子，面面相觑。
今天这老爷……到底是怎么了？
而那些领了钱的百姓，看着谢坤愤然离去的背影，又开始窃窃私语。
“看，我就说谢大人是好官吧！”
“肯定是奸吏，平日里蒙蔽了大人！”
“大人真是我们的青天大老爷！”
震天的欢呼声，再次响起，一声高过一声。
已经走远的谢坤听到这感恩戴德的呼声，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当场摔倒。
他心头滴血，气得肝疼。
我的银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