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云蹲在横梁上,咔嚓咔嚓啃着果子,饶有兴致地看着下方殿堂里上演的“追光大戏”。
那颗“神之心”所化的红光,如同受惊的兔子,在狂暴的能量乱流和密集的攻击缝隙中左冲右突,轨迹飘忽不定。后面鬼王五人、一道血浪紧追不舍,各施手段拦截、抓取,却每每差之毫厘,被彼此干扰,或被混乱的能量冲开。
“啧啧,精彩,真精彩。”李慕云看得津津有味,就差拍手叫好,“比镇上庙会的抢绣球好看多了。”
他注意到,那“血肉聚合体”分出的血浪,因为之前被黑铃铛所伤,又强行分化,威力大减,速度也慢了不少,渐渐被鬼王五人甩开。鬼王五人虽然也在互相提防、使绊子,但毕竟目标一致,又忌惮后方可能追上的肉团本体,暂时维持着脆弱的联手,渐渐对红光形成了合围之势。
“差不多了,该我下场活动活动筋骨了。”李慕云抹抹嘴,将果核随手一丢。他并没有立刻扑向那颗飞窜的红光,那太蠢,等于把自己变成活靶子。
他的目光,落在了殿堂边缘几处之前被大战波及、已经半塌的偏殿入口和裂缝上。这些地方远离中央战场,能量相对平缓,而且……是红光有可能被逼入的“死角”。
他像只灵巧的大猫,从横梁上悄无声息地滑下,贴着墙壁阴影,快速移动到其中一处他认为概率最大的偏殿裂缝附近,将自己完美地隐匿起来,气息与周围残破的砖石、凝固的血污融为一体。
果然,没过多久,在鬼王五人的联手逼迫和能量乱流的挤压下,那道红光一个折射,好巧不巧,真的朝着李慕云藏身的这个方向电射而来!
“拦住它!”
“这边!”
鬼王和幽骸将军冲在最前面,一左一右,鬼爪和龙炎封堵了红光其他方向的去路,逼得它只能朝裂缝这边疾冲。
眼看着红光就要冲进裂缝——
就是现在!
李慕云动了!但他动的不是去抓红光,而是朝着红光与追兵之间的位置,丢出了一把灰扑扑、毫不起眼的粉末!
这粉末是他之前用几种捡到的、性质相克的阴寒矿石和燥热血苔研磨混合而成,没什么大用,就是相遇后会剧烈反应,产生大量刺鼻烟雾和微弱的光爆。
噗——!
粉末在红光后方、鬼王等人前方炸开!顿时灰烟弥漫,夹杂着红绿闪烁的细小光点,虽然伤不了人,却严重干扰了视线和神识感知!
“什么东西?!”
“小心有毒!”
鬼王和幽骸将军下意识地身形一顿,警惕地护住自身,攻势也为之一缓。
而那道红光,则借着这股冲力和烟雾掩护,速度不减,一头扎进了偏殿裂缝之中!
“追!”
鬼王厉喝,五人毫不犹豫地跟着冲进烟雾,也钻入了裂缝。
他们刚进去,李慕云就像个真正的幽灵,从藏身处闪出,却不是跟着进去,而是迅速在裂缝入口处,布置了一个简易的、一次性的“障眼法”——用混沌之力扭曲入口处一小片空间的光线和能量波动,让它看起来像是被乱石堵死了一部分,更加狭窄难行。
做完这个,他才身形一晃,从另一个角度,如同壁虎般贴着裂缝上方凹凸不平的岩壁,悄无声息地也溜了进去,远远吊在鬼王五人后面。
裂缝内是一条倾斜向下的狭窄甬道,布满碎石灰尘,红光在前方疾飞,撞得碎石簌簌落下。鬼王五人追得很紧,各种远程攻击不断轰向红光,在狭窄空间内爆炸,震得甬道摇晃,落石更多。
李慕云跟在后面,一边小心躲避落石,一边心里乐开了花:“打吧,使劲打,最好把这通道震塌了,把你们都埋里面,小爷我另找路出去。”
红光在甬道中飞窜了一阵,前方忽然出现了岔路,一左一右两条更细的裂缝。
红光似乎犹豫了一下,选择了左边那条。
鬼王五人紧追不舍。
李慕云却在岔路口停了下来。他没有跟着选左边,而是将一丝极其微弱的、附着在之前那把灰粉上的混沌印记感应了一下。
“嘿嘿,果然上当了。”他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
那红光看似选择了左边,但在进入左边裂缝的瞬间,李慕云通过混沌印记感觉到,它极其隐晦地分出了一缕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红色丝线,悄无声息地钻进了右边那条裂缝!
“金蝉脱壳?这‘神之心’还挺有灵性,知道使诈。”李慕云眼睛更亮了,“不过,便宜我了。”
他毫不犹豫,闪身钻进了右边那条看似死寂的裂缝。临走前,还不忘在左边裂缝口又丢了点会发出持续细微噪音的“小玩意儿”,给追兵加点“背景音乐”。
右边裂缝起初狭窄逼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但越往里走,空间反而渐渐开阔,似乎通往一处被掩埋的偏厅。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血腥味和尘土气,却奇异地没有太多疯狂意念,反而有种沉静的、仿佛被岁月遗忘的感觉。
李慕云收敛所有气息,如同影子般在黑暗中潜行。很快,他来到了裂缝尽头。
这里是一处不大的石室,四壁崩坏,只有半截残破的壁画还能勉强看出描绘的似乎是星空图景。石室中央,有一个干涸的、布满裂痕的小池子。
而此刻,在那池子底部,静静躺着一颗拳头大小、光华内敛、只偶尔闪过一抹暗红流光的晶石——正是那颗“神之心”!它似乎耗尽了刚才逃窜的灵性,又或者本就是故意引开追兵,此刻显得安静而疲惫,散发出的波动也微弱到了极点。
“啧啧,累了吧?跑不动了吧?”李慕云搓着手,笑眯眯地走上前,却没有立刻伸手去拿。吃过之前黑铃铛和眼球的亏,他现在对这些上古之物警惕得很。
他先是围着池子转了两圈,用各种方法试探——丢石子,吹气,用神念小心翼翼触碰,甚至挤出自己一滴蕴含古神之血气息的血液,滴在池子边缘。
血液滴落,那“神之心”似乎微微亮了一下,旋即又恢复平静,并没有暴起发难,也没有表现出强烈的吞噬欲望。
“看来是真‘累’了,或者……在装死?”李慕云摸着下巴。他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了那枚黑铃铛。这玩意儿似乎对古神相关的邪物有净化克制之效。
他小心翼翼地,用一缕混沌之力包裹着黑铃铛,缓缓靠近池子中的“神之心”。
就在铃铛距离“神之心”还有三尺左右时,异变突生!
那原本安静的“神之心”猛地红光大盛,一股强大的吸力爆发出来,竟是要将那黑铃铛强行吸入其中!同时,一股混乱、暴戾、但又带着一种奇异生命渴望的意志,如同潮水般顺着吸力反向朝李慕云的神魂冲击而来!
“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李慕云早有防备,冷笑一声,非但没有撤回黑铃铛,反而将更多的混沌之力注入其中!
叮铃铃——!
黑铃铛剧烈震颤,清越的铃音化作实质的音波,与“神之心”爆发的红芒和吸力狠狠撞在一起!
这一次,不再是净化与湮灭,更像是两种同源却不同性质力量的激烈对抗!红光中蕴含着最本源的“血”与“混乱”的古老神性,而黑铃铛的银白音波则代表着“净化”与“秩序”的守护意志。
嗤嗤嗤!
红芒与音波相互消磨、侵蚀,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石室内顿时能量激荡,那残破的池子和壁画都开始崩裂。
李慕云脸色凝重,全力催动混沌之力支持黑铃铛。他能感觉到,“神之心”虽然看似虚弱,但其本质极高,内蕴的力量深不可测,黑铃铛也仅能勉强与之抗衡,而且消耗极大。
“不能这么僵持下去!”李慕云心念电转,一咬牙,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猛地收回大部分注入黑铃铛的混沌之力,转而将这部分力量,连同自己体内那融合了古神之血的特殊血脉气息,毫无保留地、主动地朝着“神之心”输送过去!
你不是渴望“血”与力量吗?我给你!但给你的是我的“混沌”版!
这一下,如同往滚油里倒了一瓢水!
“神之心”似乎没料到李慕云会来这一手,那混乱的意志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和……迟疑?它本能地吸收着李慕云送来的、带着同源气息却又截然不同的混沌之力,内部的冲突似乎更加剧烈了,红光明灭不定。
而李慕云要的就是这一瞬间!
他手腕一翻,一直扣在掌心的“万象归源珠”化作一道暗金色流光,趁着“神之心”内部力量冲突、对外界吸力减弱的刹那,猛地撞入红芒之中,释放出一股强大的、针对本源能量的包容与镇压之力!
“神之心”剧烈震动,想要抗拒,但内部力量被李慕云的混沌之力和黑铃铛音波搅得一片混乱,又被“万象归源珠”这专门调和、归拢本源的法宝当头罩下,挣扎的力度顿时减弱。
李慕云抓住机会,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万象归源珠”上,全力催动!
嗡——!
归源珠光芒大放,暗金色光华形成一个漩涡,将挣扎不休的“神之心”缓缓拉入珠内空间!
“给我进来吧你!”
李慕云额头青筋暴起,拼尽全力。
终于,在一阵不甘的微弱悸动后,红光彻底没入“万象归源珠”内,消失不见。珠子表面光芒流转,仿佛多了一丝血色纹路,随即迅速内敛,恢复平静,只是握在手中,能感觉到内部传来阵阵惊人的能量波动。
“呼……呼……”李慕云一屁股坐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脸色苍白如纸,浑身汗出如浆。刚才这番斗智斗勇斗力,看似短暂,实则凶险万分,几乎耗尽了他的心神和力量。
但看着手中安静下来的“万象归源珠”,感受着里面那团令人心悸的“宝藏”,所有的疲惫都化为了狂喜。
“哈哈……咳咳……到手了!真的到手了!”他忍不住低笑出声,又怕引来注意,赶紧捂住嘴,只露出一双笑成月牙的眼睛。
休息了片刻,恢复了一点力气,李慕云不敢在此久留。他将“万象归源珠”和黑铃铛小心收好,正准备寻路离开,忽然耳朵一动。
远处,隐约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和怒吼声,并且……正在朝着这个方向快速接近!
“这么快就发现追错了,找回来了?”李慕云脸色一变,连忙起身,也顾不上辨认方向,选了个与声音来源相反、看起来最幽深曲折的裂缝,一头钻了进去,继续他的“古神乐园密室逃脱”之旅。
他刚离开没多久,轰隆一声,石室一侧的墙壁被狂暴的力量轰开一个大洞!
鬼王、幽骸将军等人灰头土脸、气息败坏地冲了进来,身上又添新伤,显然在左边那条死路里不仅没找到“神之心”,还触发了什么机关或者遇到了残留的麻烦。
看着空荡荡、只有战斗痕迹残留的石室,尤其是池子底部那彻底消失的“神之心”气息,五人先是一愣,随即……
“啊啊啊!!!”
“又是他!一定是那小子!”
“搜!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把他碎尸万段!!!”
暴怒的咆哮,几乎要将这残破的石室彻底震塌。
而此刻的李慕云,早已在迷宫般的裂缝网络中窜出去了老远,一边跑,一边还忍不住回头做了个鬼脸。
“叫吧叫吧,叫破喉咙也没用。宝贝归我,黑锅……你们就互相背着吧!”
他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身影渐渐消失在血海遗迹深处更浓的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