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沈枫举起铁锹的时候,忽然觉得两眼发黑,天旋地转,肚子里翻江倒海。
他不得不停下,拄着铁锹大汗淋漓地喘息。
他又害怕了。
非常害怕。
如果坟墓里没有棺材怎么办?
如果棺材里没有李行善怎么办?
他为什么不来杀死自己?
他一定是在想方设法地折磨自己,他会让自己生不如死。
如果是他,那样的血海深仇,光是杀死一个人是远远不够。
他一定会让对方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他镇定了许久,足足好几个时辰。
然后,他又重新举起了铁锹。
“总是要挖开看一看的。”
坟堆被刨开,最终,他看到了一副精致的棺椁。
看到这棺椁,他松了一大口气。
这是一副极其昂贵的棺椁。
在棺椁外,还埋着一把漆黑的长刀,那是李行善克敌制胜的宝刀,他名字的象征——不求人。
除了刀以外,还埋着一大堆的金银首饰,昂贵无比。
看到这把刀,沈枫松了一大口气。
对于一个刀客来说,刀就是他的生命,刀埋在棺椁旁陪伴着他的主人,说明他的主人已经长眠。
还有这些金银首饰,红枫城遭受大难,现在重建最缺的就是钱。
花家舍得将这么多的钱放在这里,更能说明李行善已经死去。
“我现在倒是想要看看,你的死相有多么凄惨了。
我远远地看到你被烧的不成模样,但你放心,我依旧有办法验证。”
沈枫感觉无比轻松,他好像卸下了一座大山。
“沈哥,你的确是个了不起的人,皇狼王是八品妖魔,银狼王、赤睛虎王和那个半妖人都是九品,再加十品大阵,百号影裔,竟然都没能杀死你。
哪怕一个九品的武师,在这样的杀招下也一定会死无葬生之地。
你比你爹更可怕。但谁能想到你最终会这样的死去呢?
三年前没能杀死你的阴煞之火,在三年后烧死了你。
也许这就是命,我们谁都无法逃离的宿命。”
沈枫将棺材盖上的钉子一颗颗撬起,那棺椁终于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握着铁锹,狠狠抽在棺材盖上。
这一刹那,不求人忽然抖动了一下。
沈枫心中当即一惊。
下一刻。
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鲜血漫天,握着铁锹的两只手掌,高高飞起。
“啊——”
沈枫不受控制地发出惨叫,他此生从未如此疼痛过。
但紧接着,他就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嘴巴,不再发出一点痛呼。
他艰难地转过身来。
“好久不见。”
沈枫逐渐瞪大了眼睛,在他面前站着的,是一个穿着破烂,浑身白皙的人。
他的身上没有一道伤疤,他的皮肤晶莹如白玉。
风吹动他的长发,他甩了甩头发,露出俊秀且自信的面庞。
李行善将刀插在地上,托着刀柄,面露笑容地看着沈枫。
沈枫已经满脸冷汗,他张了几次嘴,最终还是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李行善笑道:
“其实我是不想进去的,留下一副空棺,这样的话,你一辈子都会活在恐惧里。
你会无时无刻不担心,我到底在哪里,我会不会来找你。”
李行善摊了摊手,“但我是个大善人,怎么忍心你这样活着。”
沈枫直勾勾地看着李行善,额头全是冷汗。
李行善依然在笑,这笑让他觉得恶心,更让他觉得恐惧。
他一直在笑,进城的时候就是这样,难道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从始至终,他都料定了一切?
“你……是不是早就……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沈枫忍不住询问,他使出的所有杀招,已经是他的极限!
他的每一招,都足以杀死任何一个八品的武师!
可李行善偏偏活了下来!
李行善笑着,依旧没有说话。
“笑你八辈祖宗!回答我!”
沈枫忍不住怒吼,歇斯底里。
“哈哈哈……”
李行善抱着肚子,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提起了刀。
沈枫的眼中出现恐惧,他并不害怕死亡,他更害怕失败。
他已经失败了,但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探到李行善的底,有没有真正威胁到他!
如果没有……那他是多么的失败,从始至终,他的所作所为,都不过是跳梁小丑!
他更希望李行善承认他是个可怕的对手。
他做的一切,每一次都能威胁到他!
那样,即使他死了,他也甘心。
“回答我!难道你连一个死人的问题都不愿意回答吗?”
沈枫惊恐的尖叫,却只能看着那把黑刀越来越近。
“回答我,李行善!沈空落!沈哥——”
刀光闪过,一颗头轮滚在了棺椁里,李行善一脚踹倒他的身躯,他无头的尸体也跌落在了棺材里。
微风吹拂,李行善反倒收起了笑容。
“结束了吗?”
一道寒气落在李行善的身边,是苏璃。
她一袭白衣,面容娇嫩,皮肤比上好的瓷器还要白。
只是她的长发变作了短发。
“这仅仅只是个开始,在沈家,沈枫是最不成器的那个。”
苏璃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同样是江湖,李行善的江湖,总是比她的江湖更加灰暗。
“现在,你明白以笑面对仇恨是什么意思了?”
一道苍老的声音忽然从李行善的体内传来,一道金色的火焰从他的体内涌出,落在他的肩膀上,化作了一只金色的三足乌鸦。
九戒灵之一,三足金乌,说话的是他。
一旁的苏璃抱拳施了一礼。
是三足金乌治好了他们的伤势,让她的身躯焕发新生。
李行善沉吟道:“笑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每个人都会笑。
但笑也是一件困难的事,总有些时候,人无论如何也是笑不出来的时候,就比如复仇的时候。
离开沈家后,我真恨不得将沈家所有人剁成肉酱。
但后来,我学会了笑,
所谓笑容,是指从容。
前辈并不是要我去放弃仇恨,而是让我明白,不管做什么都要冷静,都要留有余地,从容一些。
只有这样,才能比别人看的更远,才能不被仇恨遮蔽视野,才能始终走在沈枫的前面。”
三足金乌怅然叹息,“没错,越是要做到什么,就越是要冷静从容。
从容的态度才是最大的武器。沈枫最后还是输给了你。
一个武师藏刀,怎么会把刀葬在棺椁外,自己躺在里面?
这是你卖给他的破绽,可他却根本无法发现。
否则,在看到那把刀时,他就应该走了。”
李行善笑了笑,将棺椁重新埋上,不过那些陪葬的钱财,他都全部收走了。
这根本不是花家人给的,是他向花婉柔买的。
棺椁埋好,李行善扛着刀,绕着红枫向远处走去,苏璃跟在他的身边。
“接下来去哪儿?”
“你跟着我做什么?回你苏家去。”
“我受了很严重的伤,虽然看起来好了,但皮肉还是疼的要命。
这都是因为你,在我好以前,你得负责。”
话说八道,我怎么一点也不疼?”
“你是你,我是我,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疼?快说,去哪儿。”
“太阳城。”
“你要去找沈麒麟?”
“嗯,你知道他?”
“当然知道。”
“他是个怎样的人?”
“嗯……一只手就能碾死沈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