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寒潮还没退去,午后的阳光虽然勉强穿透云层,落在拾光巷的青石板上,却没什么暖意,风裹着细碎的银杏叶,在巷口打着旋儿,发出 “沙沙” 的轻响,像谁在低声絮语。
林夏站在吧台后,正把昨晚温好却没被喝掉的牛奶倒掉 —— 阿橘已经整整一天没出现了,旧瓷碗里的牛奶换了三次,每次都从温热变凉,碗沿的干薄荷也蔫了,让她心里的担忧像浸了水的棉絮,慢慢沉了下去。她摸了摸碗壁,指尖残留着一丝凉意,抬头看向门口,铜铃安安静静地挂在那里,没有丝毫要响的迹象。
“夏夏,忙着呢?” 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是天气爷爷。他裹着厚厚的棉袄,脖子上围着条深灰色围巾,手里拄着的木拐杖顶端沾了点泥,显然是从巷尾的小菜园过来的。“今天风还是这么大,冻得人骨头疼,给我来杯生姜薄荷茶,暖一暖。”
“爷爷您坐,茶马上就好。” 林夏赶紧转身去煮茶,铜壶里的水很快冒起热气,生姜的辛辣混着薄荷的清劲漫开来,驱散了店里几分冷意。她把茶端给天气爷爷时,注意到老人的目光落在了临窗的那个座位上 —— 那里空荡荡的,桌面干净得没有一丝痕迹,却像是还留着某人的气息。
“那个穿灰大衣的先生,今天还没来?” 天气爷爷喝了口茶,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语气带着几分好奇,“这先生也真是规律,每天下午三点准到,比我这个老头子还守时,就是太安静了,每次来都坐着不说话,手里总揣着个东西,倒不像是来喝咖啡的,更像在这儿等什么人,或者等某个时刻。”
林夏心里一动 —— 这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聊起这个男人。她在爷爷对面的藤椅上坐下,轻声说:“他已经来了六次了,每次都点不加糖奶的黑咖啡,除了昨天喝了杯我递的温柠檬水,其他时候连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哦?他还会接你的水?” 天气爷爷有些意外,挑了挑眉,“我前几天路过,看他对你也是冷冰冰的,还以为是个不好相处的人呢。”
“他不是不好相处,” 林夏想起男人端起柠檬水时犹豫的指尖,还有喝完后放松了些的肩膀,轻声说,“他只是…… 好像有很多心事,不愿意让人靠近。”
就在这时,门口的铜铃 “叮铃” 响了,是李姐拎着菜篮路过,看到店里有人,便推门进来暖和暖和:“哎呀,外面风太大了,菜篮子都快拎不住了。夏夏,给我倒杯温水呗?” 她的目光扫过临窗的座位,突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问,“你们说的是不是那个穿深灰大衣、总揣着个怀表的先生?我这几天下午路过,总看见他坐在这儿,一动不动盯着银杏树,跟个雕像似的。”
“对对,就是他!” 天气爷爷接过话头,“你说他手里揣的是怀表?我还以为是个小盒子呢,每次看他摸来摸去的,宝贝得很。”
“是怀表,我上次看得清楚。” 李姐喝了口温水,继续说,“那天风大,他掏出来看的时候,我刚好路过,瞥见表盘是银的,好像还刻着字,就是太远了看不清。你说他总揣着怀表,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人或者事,跟某个时间有关啊?不然哪会这么宝贝,连拿出来都小心翼翼的。”
林夏没接话,只是默默听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吧台边缘 —— 李姐的话刚好印证了她的观察:男人每次掏怀表,都在下午三点十五分左右,低头看表的时间不超过三秒,目光总落在停滞的 “14:30” 上,像是在确认那个时刻没有溜走。她想起奶奶治愈笔记里被撕掉的 “14:30”,想起怀表上半朵褪色的银杏花,心里的疑问又深了一层:那个时刻,到底藏着怎样的故事?
“我也见过他!” 门口又传来一个声音,是巷口文具店的爷爷,他手里拿着个纸包,说是给林夏送新到的笔记本,“这先生每次来都坐同一个座位,点同一种咖啡,连抬手的姿势都差不多,我还跟我家老婆子说,这先生莫不是在这儿‘打卡’呢?就是太沉默了,整个巷子里都没见过这么不爱说话的人。”
“可不是嘛!” 李姐点点头,“上次我想跟他搭话,问他要不要加件毯子,他连头都没抬,就轻轻摇了摇手,那气场冷得很,我都不敢再跟他说话了。”
林夏听着大家的议论,心里却很清楚:男人的 “冷” 不是刻意的疏远,而是一种自我保护。就像昨天他愿意接过那杯温柠檬水一样,他只是把自己藏在沉默的壳里,守护着某个不能轻易说出口的秘密,而那个秘密,大概率就藏在他总揣着的怀表里,藏在那个停滞的 “14:30” 里。
“喵~” 一声轻响突然从脚边传来,是点点的灵韵。它不知何时从薄荷盆栽旁飘了过来,悬在林夏手边的互动笔记本上方,灵核的光轻轻波动,像是在提醒她什么。林夏低头,看到笔记本摊开在记录怀表的那一页,上面画着半朵银杏花,旁边写着 “14:30”,点点的灵韵正轻轻拂过那行字,像是在强调这个时间的重要性。
“你们说,他每次看怀表,是不是都在看同一个时间?” 林夏顺着点点的提醒,轻声说出自己的观察,“我注意到,他每次掏怀表的时间都差不多,看完后表情会更沉一些,好像那个时间对他来说,特别重要,又特别沉重。”
“这么一说,倒还真有可能!” 天气爷爷眼睛一亮,“我上次看见他看怀表,刚好是我看手机的功夫,那时候大概是三点十五分,他看完就把表揣回去了,眉头皱得更紧了。”
“那这个时间肯定有说法!” 李姐放下水杯,语气肯定,“说不定是他跟什么人约定的时间,或者是发生过什么重要的事,所以才把怀表停在那儿,天天来这儿等,等那个‘约定’兑现,或者等那段‘往事’有个说法。”
林夏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在心里记下李姐的话。她想起男人盯着银杏树时专注的眼神,想起奶奶日记里的银杏花图案,突然觉得,那个 “14:30”,或许就和这棵老银杏树有关,和奶奶的过去有关 —— 男人每天来这儿,不是等什么人,而是在等一段被时光尘封的回忆,一段和奶奶、和银杏树、和怀表都紧紧相连的回忆。
又聊了一会儿,李姐要回家做饭,天气爷爷也得去给巷尾的流浪猫添食,文具店爷爷放下笔记本也走了,店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薄荷的清劲和窗外的风声。林夏拿起互动笔记本,翻到记录 “三点先生” 的那一页,在 “14:30” 旁边写下:“客人议论‘三点先生’怀表与特定时间有关,每次看表时间离 14:30 近,推测该时间为关键节点,可能与银杏、奶奶过往相关。”
写完,她抬头看向薄荷盆栽,点点的灵韵正悬在叶片上方,灵核的光比刚才亮些,像是在认同她的推测。她摸了摸灵韵,轻声说:“点点,你说那个 14:30,到底发生了什么?阿橘现在会不会知道?”
点点没有回应,只是轻轻飘到门口,灵韵对着巷口的方向晃了晃,像是在说 “阿橘会回来的”,又像是在说 “巷口有什么动静”。林夏跟着走到门口,寒风扑面而来,她裹紧外套,看向巷尾 —— 那里静悄悄的,只有路灯的光在薄雾里泛着淡亮,没有阿橘的身影,却隐约有一道熟悉的深灰色身影,在银杏树旁站着,手里似乎握着什么,像是在看怀表。
林夏的心轻轻一跳 —— 是 “三点先生”。他今天来得早,没有进店,只是在树下站着,像在和树对话,又像在和那个停滞的时间对话。她没有靠近,只是默默看着,心里的疑惑更重了:他为什么今天不进店?他在树下看什么?阿橘的消失,会不会和他有关?
风又吹了起来,卷起更多的银杏叶,落在男人的脚边。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头往咖啡馆的方向看了一眼,林夏赶紧退后一步,躲在门后。等她再探出头时,男人已经转身,慢慢走向巷尾,身影很快消失在薄雾里,只留下几片被风吹起的银杏叶,轻轻落在咖啡馆的门槛上,像是某种无声的信号。
林夏捡起一片银杏叶,放在手心 —— 叶片上沾着点夜露的湿气,还有一丝极淡的、熟悉的暖意,像是阿橘的气息,又像是怀表的冷意。她握紧叶片,心里突然有了个决定:明天如果男人再来,她要试着从 “14:30” 和 “银杏树” 入手,再问一次;如果阿橘还不回来,她要去翻找奶奶的旧物,说不定能找到更多关于时间、怀表和银杏的线索。
夜色慢慢漫了上来,巷里的路灯陆续亮起,暖黄的光把林夏的影子拉得很长。她抱着互动笔记本,站在门口,等着阿橘,也等着明天的答案 —— 关于 “三点先生” 的谜团,关于 14:30 的秘密,关于奶奶的过往,似乎都在慢慢靠近,只差一个契机,就能被彻底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