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山主峰终日云雾缭绕,庄严肃穆之下暗流涌动。
青霄天归云一举突破金丹、还收服了奇异雷藤的消息,像块巨石投入深潭,在一众弟子间激起了层层波澜。
修炼场上呼喝之声不绝于耳,灵气奔涌,人人心里都憋着一股劲,羡慕、振奋、紧迫感交织弥漫在空气里。
几天后,云霄殿的法旨下来了,点名钟邦、阿帆、秋生、文才、嘉乐、清源和石少坚七个人,前往第三重天——碧霄天历练。
这名单颇有些耐人寻味,既有钟邦、阿帆这样沉稳干练的,也有最近“运气”好得离奇的秋生、文才和嘉乐,再加上修炼霸烈戟法的清源和心思难测的石少坚。
一脚踏进碧霄天入口的瞬间,七个人只觉得身子一轻,好像挣脱了什么束缚,但马上又被一种更粘稠、更无形的沉重感包裹住了。
眼前不再是青霄天的郁郁葱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缓缓流淌翻涌的乳白色云海。
云海深处,能隐约看到残破亭台的飞檐、枯死巨木扭曲的枝桠,像沉没的遗迹,死寂成了这里唯一的基调。
灵气浓得化不开,吸进肺里却带着一股冰凉的、直透神魂深处的寒意,仿佛能照见人心底最隐秘的褶皱。
“都打起精神,警醒点!”钟邦声音压得很低,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片诡异的云海。
“碧霄天别名炼心路,凶险不在明枪明箭,而在无形心魔。
守住心神,所见所闻,未必是真!”
众人心头一紧,不敢怠慢,纷纷默运心法,护持灵台,像涉入深潭一样,小心翼翼地往前挪。
起初,只有云絮在脚下流动,冰冷又柔软。
死寂压得人耳朵发闷。
渐渐地,周围开始起变化。
乳白的云雾不再均匀,光线在里面扭曲、折射,生出种种怪诞迷离的光晕。
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呢喃声开始往耳朵里钻,像是隔水传来的呼唤,听不真切,却撩拨得人心烦意乱。
走在最前面的钟邦忽然身形一顿,脚步像钉在了地上。
他周围的云雾无声地翻涌、凝聚,色彩和细节飞快地填充。
不再是冰冷的云海,他竟赫然站在了多年未归、记忆里早已模糊的家乡小镇街道上!
夕阳西下,把一切都染成了血色,熟悉的灶糖香味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不对!
钟邦心头警铃大作,拼命告诉自己这是幻境。
但那股熟悉的家的气息、夕阳的温度真实得可怕,让他抗拒的念头不由自主地松动了。
“邦儿……邦儿……是你回来了吗?”一个苍老、慈祥,带着哭腔的声音从旁边破败的屋舍里传出来。
是母亲的声音!
钟邦心脏猛地一缩,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
明知是假,他的脚却像被无形的线牵着,不由自主地迈向那扇虚掩的木门。
吱呀——
门被推开。
昏暗的油灯下,景象像冰冷的匕首直刺他眼底!
父亲倒在血泊里,双眼圆睁,满是惊恐。
母亲趴在父亲身上,泣不成声,而她身上,也有一道致命的伤口,鲜血染红了粗布衣裳。
“娘!”钟邦失声喊道,理智的堤坝瞬间被汹涌的情感冲开了一个口子。
他冲过去,想扶起母亲。
“邦儿……我的儿……”母亲抬起泪眼婆娑的脸,气息微弱。
“你姐姐……你姐姐她疯了……她杀了你爹……还要杀我……她……她变成了妖怪……”
“不……不可能!”钟邦嘶吼着,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姐姐最后化妖时那狰狞的模样。
“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回来救我们……”
母亲的声音越来越弱,带着无尽的哀怨,眼神开始涣散,“你若在……我们就不会……”
自责、悔恨、巨大的悲痛像毒藤一样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几乎要把它捏碎!
心魔疯狂放大这最深的伤口,要把他拖进无尽的黑暗。
周围的血腥味浓得让人想吐,父母渐渐冰冷的体温透过指尖传来,真实得令人绝望。
就在心神快要彻底沦陷,被那无尽的悔恨吞噬时,钟邦眼底深处,一点极致的冰蓝寒光猛地爆闪!
他修的《寒冰诀》在极致情绪刺激下自行运转到了极限!
那不是冰冷的绝望,而是将一切狂暴情感冻结、剥离的绝对冷静!
“假的!”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我父我母,早已安息!
我姐罪孽,我已亲手了断!此等虚妄,乱不了我心!”
咔…咔咔……
以他为中心,一股肉眼可见的冰蓝色寒潮悍然爆发脚下血色的地面、哭泣的母亲、冰冷的尸体、整个昏暗的屋舍,瞬间被绝对零度般的寒意覆盖、冻结!
所有景象像被冰封的画卷,凝固在他眼前。
“破!”钟邦眼中冰蓝光芒大盛,屈指一弹。
砰!
整个冰封的幻象轰然炸裂,化成漫天晶莹的冰粉,簌簌消散,重新变回那片死寂的乳白云海。
钟邦剧烈喘息,额头全是冷汗,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像寒冰一样透亮坚定。
神识经过这番极致淬炼,凝练如钢,修为壁垒轰然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