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道尽头的微光来自块嵌在墙里的荧光石，石头周围爬满了铜绿色的菌丝，像给墙壁裹了层毛茸茸的苔藓。蜷缩在那里的身影听到脚步声，突然像受惊的兔子般缩成一团，指甲在墙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别过来！”那声音又尖又细，像被掐住的猫，“我没有情绪！我不是bug！”
苏鉴停在三步外，手背上的银鳞微微发亮。借着荧光石的光，他看清对方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件过大的白大褂，袖口磨出了毛边，头上扣着个破损的VR眼镜，镜片裂成了蛛网。
少年的脖子上嵌着块菱形芯片，芯片边缘泛着黑气，随着呼吸轻轻闪烁。最显眼的是他的右手——从手腕往下，全是金属构造，指节处的螺丝松了一半，露出里面缠绕的电线。
“我们不是情感捕手。”苏鉴放缓语气，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温和，“是铁疙瘩让我们来的。”
“铁疙瘩？”少年猛地抬头，VR眼镜滑到鼻尖，露出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你说铁叔？他……他没事吧？”
“他把我们藏进来了，现在应该在应付捕手。”苏棠从哥哥身后探出头，指了指少年的金属手，“你的手……”
少年慌忙把右手藏到身后，芯片突然发出“滋滋”的电流声，他疼得龇牙咧嘴：“别碰！这是‘净化标记’，碰到会被定位的。”他喘了口气，警惕地打量着苏鉴，“你们找37？我知道他在哪。”
苏鉴心里一紧：“你认识他？”
“何止认识。”少年摘下VR眼镜，露出额头上的疤痕——像被芯片灼烧过的痕迹，“我是他的‘备份’。他被抓前，把一部分记忆存在了我脑子里。”
他突然抓起地上的根电线，往自己脖子的芯片上一插。电流声响起，少年的眼睛瞬间变得空洞，机械地开口：“37号灵能黑客，编号S-09，于星元37年6月12日被捕，关押于第七净化中心b区‘深度格式化’车间。携带物品：情感抑制解除器x1，镜墟碎片定位图x1，‘会唱歌的喇叭’x1……”
“停！”苏鉴赶紧打断他，“‘会唱歌的喇叭’是什么？”
少年拔下电线，眼睛恢复神采，却带着浓浓的疲惫：“是个老式收音机，铁叔年轻时修的，能接收镜墟碎片的‘共鸣波’。37说，轮回司运碎片时，碎片会发出特定频率的声音，只有那喇叭能听见。”
他突然指向苏鉴的胳膊：“你的鳞片……是‘原生共鸣体’？”见苏鉴茫然，他解释道，“就是天生能和镜墟碎片对话的人。轮回司抓37，就是想逼他破解这种共鸣——他们运碎片时总被‘机械魂’劫道，需要共鸣体带路。”
“机械魂？”
“是被销毁的机器人的残魂。”少年往嘴里塞了块像电池的东西，嚼得咔嚓响，“它们记着被拆解的痛，专找运碎片的车队麻烦。看，”他指向暗道深处，“前面就是它们的‘坟场’。”
穿过荧光石照耀的拐角，眼前的景象让苏棠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片巨大的地下空间，堆积着数不清的机器人残骸：有的还保持着奔跑的姿势，有的怀里抱着断裂的机械臂，最中间立着座用零件堆成的塔，塔顶绑着个老式收音机，正断断续续地播放着童谣：“月亮圆，照河边，碎片哭，人不还……”
“会唱歌的喇叭！”苏鉴认出那收音机——和铁疙瘩墙上挂的一模一样，只是喇叭罩上多了个弹孔。
收音机突然发出刺耳的杂音，所有残骸的眼睛同时亮起红光。少年脸色骤变：“糟了！它们被惊动了！”
话音未落，最前面的扫地机器人突然启动，刷子高速旋转着冲过来。苏鉴挥刀劈碎它的外壳，里面却钻出无数细小的机械虫，爬向他的脚踝。
“别用凡界的武器！”少年大喊着扔过来一把扳手，“用金属碰它们！你的鳞片能安抚它们！”
苏鉴接住扳手，手背的银鳞与扳手接触的瞬间，一股暖流涌遍全身。他试着用鳞片触碰机械虫，虫群竟像被催眠般，纷纷掉落在地，变成了普通的螺丝。
“真的有用！”苏棠又惊又喜。
更多的机器人残骸站了起来，有的举着焊枪，有的拖着铁链。少年爬上零件塔，对着收音机大喊：“37号的备份请求共鸣！重复，请求共鸣！”
收音机的杂音突然消失，童谣变成了清晰的女声，像苏棠的母亲：“路线图在……净化中心的熔炉底下……小心青铜面具人……他的芯片里……藏着虚无之影……”
“是37的声音！”少年激动得发抖。
就在这时，地面突然震动，暗道入口传来爆炸声。情感捕手的扩音器声响起来：“检测到大量机械魂活动，启动‘净化射线’！倒计时10秒——”
“快走！”苏鉴抱起苏棠，少年紧随其后。零件塔上的收音机突然炸开，碎片溅到苏鉴的鳞片上，竟融入其中，鳞片瞬间亮如白昼。
跑出暗道时，苏鉴回头望去——地下空间在白光中坍塌，机械魂们没有逃跑，而是用残骸搭成一道墙，挡住了射线的去路。那首童谣的最后一句，随着风飘进耳朵：“守镜人，别回头……”
少年指着前方的高楼：“净化中心就在那！但我们得先混进去——我知道有条密道，是37以前挖的。”
苏棠突然拽住哥哥的手，小手指向他的后背。苏鉴伸手一摸，不知何时，后颈的鳞片已经连成一片，像块冰凉的铠甲。而那块融入鳞片的收音机碎片，正隐隐发烫，像有个微小的声音在里面低语：“他来了……”
远处的天空中，一架印着轮回司标志的飞行器正冲破云层，舱门打开，青铜面具人的身影在阳光下闪着冷光。他的手里，提着个用黑布罩着的东西，形状像极了铁疙瘩的铁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