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完三遍《百草经》时，日头已经爬到了头顶。林默揉着发酸的手腕，将抄好的纸页叠整齐，送到王丹师面前。
王丹师正盯着药炉的火焰，闻言接过纸页，只扫了一眼就放下了：“字还是那么丑，但笔锋稳了些。”他指了指炉边的药篓，“把这些‘龙须根’处理了，去须留茎，用井水浸泡半个时辰。”
“是。”林默拿起药篓，刚走到井边，就听见丹房门口传来一阵喧哗。
“王师叔！您在吗？”一个略显轻浮的声音响起，带着刻意的恭敬。
林默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锦袍的青年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两个随从，个个衣着光鲜，与丹房的朴素格格不入。青年约莫二十岁，面白无须，嘴角噙着笑，眼神却透着股精明。
王丹师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是子轩啊，有事？”
被称作子轩的青年走进来，目光在丹房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林默身上，像打量货物似的，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这位就是师叔新收的杂役学徒？看着倒是老实。”
林默心里不悦，却没说话，继续低头处理龙须根。
王丹师没接他的话茬：“找我什么事？”
“也没大事。”李子轩从随从手里接过一个锦盒，递到王丹师面前，“家母最近总失眠，我想着师叔的‘安神丹’最是灵验，特来求几枚。”
王丹师打开锦盒，里面是几块成色不错的灵石，足有五十块。他随手合上盒子，推了回去：“丹房的丹药有定数，不能私相授受。你若需要，去外门丹铺登记兑换便是。”
李子轩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如常：“师叔这是驳我的面子？这点小事，难道还要惊动长老？”他话里带了点威胁，“听说最近执法堂查得紧，师叔这里……收留个来历不明的杂役，怕是不太合规矩吧？”
林默的心沉了下去。这李子轩显然是来找茬的，还把矛头指向了自己。他偷偷看了王丹师一眼，只见王丹师脸色平静，指尖在炉边轻轻敲击着。
“林默是我看中的人，来历清白，有杂役院的登记。”王丹师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至于丹药，我说了，按规矩来。你要是没事，就请回吧，别打扰我炼丹。”
李子轩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没想到王丹师会这么不给面子。他死死盯着林默，像是要把他看穿：“好，好得很！王师叔，咱们走着瞧！”
说完，他带着随从愤愤地离开了，临走时还故意撞了林默一下，把药篓里的龙须根撞掉了好几根。
林默没理会，默默捡起地上的龙须根，心里却打起了鼓：“丹师，这李子轩……”
“不用管他。”王丹师打断他，眼神落在跳动的火焰上，“他是李执事的儿子，仗着老子的势，在外面横行惯了。以前想拜我为师学炼丹，被我拒了，一直记恨着。”
林默这才明白过来，李子轩哪是来求药的，分明是来找借口挑衅，多半是受了张峰的挑唆——毕竟张峰的舅舅就是李执事。
“是弟子给您添麻烦了。”
“麻烦？”王丹师笑了笑，拿起银匙舀了点药液，“在这青云宗，麻烦就像炉子里的火星，你越怕，它越烧得旺。与其躲着，不如炼副好丹药，让他们连挑错的地方都找不到。”
他将药液滴在玉盘里，药液瞬间凝成一颗圆润的丹药，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这是‘清心丹’，比安神丹更胜一筹。”王丹师把丹药递给林默，“你拿去，晚上睡不着时服一粒。离大比只剩半个月，养足精神才是正经事。”
林默接过丹药，入手微凉，心里却暖烘烘的。他知道，王丹师这是在护着他。
处理完龙须根，林默趁着王丹师炼丹的间隙，走到窗边透气。阳光正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远处的演武场传来弟子练剑的喝声，充满了生机。
他忽然瞥见窗台上有几枚新鲜的墨果，紫黑发亮，正是白鹿之前喜欢吃的那种。墨果树长在灵鹿苑深处，平时很少有人去，这果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默心里一动，四处看了看，没发现白鹿的影子。他拿起一枚墨果，果皮上还带着露水，显然刚摘没多久。
“是你吗？”他轻声问，像是在问空气。
风吹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回应。
林默笑了笑，把墨果揣进怀里，转身回了丹房。不管是不是白鹿，这份心意他领了。
接下来的日子，丹房的气氛明显紧张了起来。李子轩虽然没再来找麻烦，但林默总能感觉到有人在暗处盯着他，有时是去灵植园取药材时，有时是在后山空地练拳时，那些目光像针一样，让人很不舒服。
王丹师像是没察觉似的，依旧每日指点他炼丹、修行，只是偶尔会多给他一枚丹药，或是在他练拳时，多说一句“力道再沉些，别给人可乘之机”。
林默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准备大比中。白天跟着王丹师炼药，熟悉各种丹方的配比和火候；晚上则在后山空地修炼《淬体诀》，丹田的热流越来越凝实，已经隐隐触碰到了炼气二层的瓶颈。
他知道，平静的日子不会太久。李子轩和张峰肯定在憋着什么坏，宗门大比就是他们动手的最好时机。
但他不怕。
丹炉里的火焰教会他沉稳，《淬体诀》的拳招给了他力量，还有王丹师的庇护，和那不知藏在何处、却总在暗中守护他的白鹿……这些，都是他面对风雨的底气。
离宗门大比还有三天时，林默正在丹房炼制最后一炉“聚气丹”，准备大比时备用。忽然，药炉的火焰猛地窜了一下，颜色变成了诡异的紫色！
“不好！”王丹师脸色一变，一把将林默拉开，“是‘蚀火’！有人在药引里加了东西！”
林默心里一沉，果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