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飞机的引擎在万米高空发出沉闷的轰鸣,舷窗外是翻滚的云海,像一片无垠的白色荒原。苏清鸢蜷缩在卧室的丝绒沙发上,看着顾烬严靠在舱门旁,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落在昂贵的地毯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顾烬严,你离我太远了。”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顾烬严猛地抬头,红瞳里布满血丝,像是两团燃烧过度的炭火。他踉跄着走过来,几乎是扑倒在她身边,滚烫的手掌死死攥住她的手腕,仿佛那是溺水者抓住的浮木。“姐姐……别说话……”他的呼吸粗重,额角的冷汗滴在她手背上,“让我……碰着你……”
自巴黎生日夜后,顾烬严的“幽闭依存症”以惊人的速度恶化。最初只是离开她百米会疼痛,如今哪怕隔着一道门,他都会出现窒息般的痉挛。医疗团队的报告显示,他血液中的嗜血性因子浓度飙升,必须通过皮肤接触持续吸收苏清鸢的生物信息素,否则中枢神经将面临永久性损伤。
“我去拿药……”苏清鸢试图挣脱,却被他攥得更紧,骨头传来刺痛。
“不要药!”顾烬严突然低吼,指甲几乎嵌进她的肉里,“只要姐姐……只有姐姐的体温……”他将脸埋在她颈窝,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的雪松味,滚烫的泪水滑过她的肌肤,“他们说……要切开姐姐的手腕……持续输液……”
苏清鸢浑身一僵。她想起地下室里被销毁的实验报告残页,上面用红笔圈出“容器血液持续供给”的字样。顾烬严的私人医生曾提议将她安置在医疗舱,用管道连接两人的循环系统,被顾烬严当场打断了医生的鼻梁。
“我不会让任何人碰姐姐。”他抬起头,眼神疯狂却带着一丝脆弱,“就算死,我也要死在姐姐怀里。”
飞机突然剧烈颠簸,氧气面罩从天花板坠落。苏清鸢下意识抓住面罩,却被顾烬严一把挥开。“别戴那个!”他将她死死按在沙发上,身体几乎覆住她,“姐姐的气味……会被遮住……”
密闭的机舱里弥漫着他身上的铁锈味和雪松香水混合的气息,令人窒息。苏清鸢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红瞳里的疯狂像海啸般翻涌,突然想起研究所火灾的监控——当年的红发男孩也是这样,用身体护住她,不让浓烟灼伤她分毫。
“顾烬严,”她艰难地开口,“我们落地后……去看医生……”
“不落地!”他猛地掐住她的下巴,指尖的血迹蹭在她脸上,“姐姐想逃跑是不是?”飞机再次俯冲,他却笑得癫狂,“没用的……这架飞机的航线由我设定,”他指向驾驶舱,“机长是我从黑蛇会挖来的,他老婆孩子在我手里。”
苏清鸢的心沉到谷底。她看着舷窗外急速掠过的云层,突然明白顾烬严为什么坚持要带她“度假”。这不是度假,是逃亡,更是囚禁。黑蛇会的残余势力正在欧洲追杀他们,而顾烬严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将她困在三万英尺的高空,一个无法逃离的移动囚笼。
“姐姐再离开,”顾烬严的声音在轰鸣的引擎声中显得格外清晰,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按钮,上面印着“紧急迫降”的字样,“我就把飞机开到无人区,我们一起坠落。”
按钮的红光映着他苍白的脸,像一颗跳动的心脏。苏清鸢看着他眼中燃烧的毁灭欲,突然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这个男人,为了留住她,真的准备拖着全世界陪葬。
“你疯了……”她的声音干涩。
“我是疯了。”顾烬严低头,舔去她脸上的血迹,舌尖的温度烫得她一颤,“为了姐姐,我早就疯了。”他的指尖划过她颈间的项圈,那里的皮肤因长期佩戴而留下了淡淡的压痕,“姐姐知道吗?当我在监控里看到三伯碰你的手时,”他笑了,笑得眼泪直流,“我把他的手骨一根根捏碎,就像这样……”
他突然攥紧她的手指,指关节发出“咔咔”的声响。苏清鸢痛得尖叫,却被他用吻堵住了嘴。这个吻带着血腥和绝望,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里。飞机在他的疯狂中剧烈摇晃,灯光忽明忽暗,映着他红瞳里破碎的光芒。
“顾烬严……放开……”她挣扎着,眼前阵阵发黑。
“不放。”他喘着气,将脸埋在她的头发里,像个寻求安慰的孩子,“姐姐是我的……谁也不能抢……”他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额头抵着她的肩膀,“疼……姐姐……好疼……”
依存症的剧痛再次袭来。顾烬严蜷缩在她怀里,指甲深深抠进她的后背,仿佛要将自己嵌进她的身体。苏清鸢能感觉到他身体的滚烫和颤抖,想起地下室报告里的“神经灼烧感”。她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后背,像安抚一只受伤的野兽。
这个动作让顾烬严猛地一僵,随即抱她抱得更紧,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姐姐……”他在她怀里喃喃自语,声音脆弱得不像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顾烬严,“别丢下我……像小时候那样……别丢下我……”
苏清鸢闭上眼睛,泪水滑落。小时候,她也是这样抱着烧伤的他,在废墟里等待救援。时光荏苒,当年的红发男孩变成了偏执的囚笼建造者,而她,从拯救者变成了永远无法逃离的囚徒。
飞机终于趋于平稳,顾烬严的痉挛渐渐平息,却依然死死抱着她,像抱着全世界。苏清鸢看着舷窗外永恒的云海,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在这万米高空的金属囚笼里,她和顾烬严的命运早已被牢牢捆绑,无论是生是死,都无法分开。
“顾烬严,”她轻声说,声音里没有了反抗,只有疲惫,“我们会去哪里?”
顾烬严抬起头,红瞳里的疯狂褪去些许,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依赖。“去西西里,”他擦去她的眼泪,指尖冰凉,“那里有座古堡,很安全。”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在那里,姐姐就再也不会离开了。”
苏清鸢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她知道,所谓的“安全”,不过是另一个更华丽的囚笼。而顾烬严的依存症,早已不是简单的生理疾病,而是变成了他捆绑她的最牢固的锁链。
飞机穿过云层,朝着未知的西西里飞去。机舱内一片死寂,只有顾烬严沉重的呼吸声和引擎的轰鸣。苏清鸢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心脏的剧烈跳动,知道他们正飞向失控的边缘,而前方等待他们的,或许是更深的地狱,或许是同归于尽的毁灭。
但无论是什么,她都无法再逃离了。在顾烬严偏执的爱与疯狂的依存症面前,她早已是笼中鸟,翅羽被折断,只能陪他一起,坠落进那片名为“宿命”的无尽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