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虎离去后,林昊并未立刻离开乱石林。他需要时间消化情报,并规划出一条万无一失返回宗门的路径。王家与幽冥殿的眼线遍布边境,内鬼未明,他“陨落”的消息虽是一层掩护,但也意味着他不能以真实身份公然行动。
他在洞府中又停留了一日,将自身状态调整至巅峰,同时对混沌息壤的运用做了更深入的探索。他发现,这一丝本源不仅强化了领域,更让他对“土”属性乃至更本源的“承载”、“造化”法则有了模糊的感应。镇岳戟在手时,那种如臂使指、与大地脉动隐隐契合的感觉愈发明显,戟法的威力似乎也提升了一两成。
“混沌衍万法,这息壤乃是土系至宝,对我参悟土行法则乃至更深层的‘地之道’大有裨益。”林昊心中明悟,对未来的修行之路更加清晰。
次日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林昊悄然离开了乱石林洞府。他没有再伪装成筑基或金丹散修,而是将“千面幻形术”催动到极致,配合“幻息诀”,彻底改变了自身生命气息的底层波动,模拟成了一种带着淡淡死寂、类似某些尸道或鬼道修士的特质,修为则维持在元婴初期。
这个身份,是一个名为“玄阴上人”的散修,乃是他根据某处古迹中得到的残缺传承自行构思的,即便有人探查,也很难找出跟脚破绽。如此打扮,在这魔道活动频繁的边境,反而更不引人注目。
他选择了一条更加迂回、紧贴着东域与外部荒芜区域交界线的路线。这里灵气稀薄,环境恶劣,几乎没有任何资源,连魔道修士都很少踏足,但同样,宗门的巡逻队也极少覆盖此地。
一路潜行,他将神识感知放到最大,避开了好几处疑似有空间波动或能量异常的节点,那可能是幽冥殿布下的监视法阵。途中,他也远远望见了几处被摧毁的据点废墟,残垣断壁上依旧残留着浓郁的幽冥死气和未干的血迹,诉说着不久前的惨烈。
五日后,他抵达了黑水河。这条绵延数千里的巨大河流,此刻成了事实上的军事分界线。河北岸,隐约可见幽冥殿设立的营寨旗帜,魔气森森;河南岸,则是青玄宗构建的防御工事,灵光隐现,剑气冲霄。河面之上,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双方巡逻队交错而过时,那冰冷的杀意隔着很远都能感受到。
林昊潜伏在南岸一片茂密的黑森林中,远远望着河南岸那座熟悉的、如同利剑般直插云霄的青玄主峰,心中百感交集。
宗门在望!
离开了不过数月,却仿佛过去了很久。天枢城的繁华与争斗,归途的杀机与反杀,边境的混乱与压抑……这一切,都让他心境发生了蜕变。不再是那个初出茅庐、虽天赋异禀却仍需宗门庇护的内门天才,而是手上沾染了元婴后期鲜血、肩负着秘密与责任的真正强者。
近乡情怯。
这种情绪并非畏惧,而是一种复杂的感慨与责任。他知道,眼前的平静只是暴风雨前的假象。幽冥殿的大军如同悬顶之剑,内部的蠹虫正在啃噬根基。他带回的情报与力量,或将直接影响这场危机的走向。
观察良久,林昊注意到青玄宗沿河的防御极其严密。明哨、暗哨、巡逻队、探测法阵层层叠叠,几乎没有死角。尤其是几处重要的渡口和灵力节点,更是有元婴修士坐镇。想要无声无息地穿过这道防线,几乎不可能。
“不能硬闯,也不能暴露‘玄阴上人’这个身份,免得节外生枝。”林昊沉吟,“看来,只能走那条‘老路’了。”
他想起当年刚入内门时,曾接过一个剿灭黑风寨(并非边境那个)的任务,那时为了追踪一伙流寇,偶然发现了一条隐秘的地下暗河,入口极其隐蔽,且似乎能绕过黑水河的部分防线,直通青玄山脉的外围支脉。
事不宜迟,林昊不再犹豫,身形悄然后退,融入茫茫林海,朝着记忆中的那个方向疾驰而去。
大半日后,在一处人迹罕至、被藤蔓完全覆盖的山崖底部,林昊找到了那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洞口。洞口被天然的幻阵遮掩,若非他神识强大且早有记忆,极难发现。
确认四周无人后,林昊闪身而入。洞内阴暗潮湿,一条地下河哗啦啦流淌着,散发出阴冷的气息。他沿着河岸逆流而上,神识在前方探路,小心前行。
这条暗河通道比他记忆中要长,也更为曲折。有些地方需要潜水通过,有些地方则布满了天然的钟乳石和危险的毒虫。但对于元婴期的林昊而言,这些都不算什么。
约莫行进了两个时辰,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光亮,并且隐隐传来了说话声!
林昊立刻收敛所有气息,如同壁虎般贴附在潮湿的岩壁上,混沌领域内敛到极致,与周围环境彻底融为一体。
光亮处是一个稍大的溶洞,似乎被改造成了一个临时的哨点。四名穿着青玄内门服饰的弟子正围坐在一堆篝火旁,低声交谈着,脸上带着疲惫和忧虑。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天天守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憋屈死了!”
“谁说不是呢?听说前几天正面防线又打了几场,伤亡不小。”
“唉,希望宗门能挺过去吧。对了,你们听说了吗?那个之前名噪一时的林昊林师兄,好像……陨落了。”
“嘘!小声点!这事我也听说了,据说是被幽冥殿的尊者围杀……可惜了,他可是我们青玄宗的骄傲啊!”
“哼,有什么可惜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得罪了王家,又身怀重宝,在外面招摇,不出事才怪!”一个略显尖刻的声音响起,是一名面容阴鸷的弟子。
林昊眼神微冷,记下了这名弟子的容貌。
“张师弟,慎言!林师兄毕竟是我青玄宗弟子,为宗门争过光!”另一名年纪稍长的弟子呵斥道。
那阴鸷弟子撇撇嘴,不再说话,但眼神中的不以为然却很明显。
林昊心中了然,宗门内部果然对“林昊”的态度不一,这阴鸷弟子即便不是内鬼,也多半与王家走得近。
他不想节外生枝,正准备寻机绕过这个哨点,忽然,他神识一动,察觉到溶洞另一侧的一条岔道中,传来一阵极其细微、几乎与水流声融为一体的脚步声!
有人潜行!而且隐匿功夫极高!
若非他神识经过混沌之气和混沌息壤本源的多次淬炼,感知远超同阶,绝对无法发现!
不是青玄宗弟子!这潜行之术,带着一股阴冷的诡谲,与那“暗影楼”杀手的路数有几分相似!
林昊心中警铃大作,立刻屏住呼吸,将自身存在感降至最低,混沌领域的力量蓄势待发。
只见一道模糊的黑影,如同没有实体的幽魂,自那条岔道中缓缓飘出,悄无声息地靠近那四名毫无察觉的内门弟子。黑影的手中,反握着一柄闪烁着幽蓝寒光的匕首,目标直指那名方才出言维护林昊的年长弟子!
是刺杀!在这宗门防线内部的隐秘哨点!
就在那黑影即将出手的刹那——
“嗡!”
一股无形却厚重如山的镇压之力,骤然笼罩了整个溶洞!那模糊黑影的身形瞬间凝滞,仿佛陷入了琥珀中的飞虫,手中的匕首距离那年长弟子的后心只有三寸,却再也无法递进分毫!
四名内门弟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威压震慑,浑身僵硬,连手指都无法动弹,眼中充满了惊骇!
“什么人?!”那年长弟子勉强从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声音。
林昊的身影自阴影中缓缓走出,依旧是“玄阴上人”的样貌,周身散发着元婴期的灵压和那令人心悸的死寂气息。他没有理会那四名弟子,冰冷的目光锁定在那被混沌镇封之力禁锢的黑影身上。
“暗影楼的虫子,也敢潜入我青玄宗腹地?”林昊的声音沙哑而冰冷,带着尸山血海般的杀意。
那黑影瞳孔骤缩,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如此强者,更被一口道破来历!他拼命挣扎,身上黑光闪烁,试图挣脱束缚,但那混沌镇封之力如同天地枷锁,纹丝不动!
林昊不再废话,并指如剑,一道凝练至极、带着混沌湮灭特性的灰色剑气,瞬间洞穿了黑影的眉心!
黑影身体一颤,眼中神采迅速黯淡,周身隐匿法术消散,露出一张毫无特色的中年男子的脸,随即软软倒地,气息全无。
林昊抬手一招,将那柄幽蓝匕首和黑影身上的储物法器收起,同时一道混沌真火将其尸体化为灰烬。
直到此时,那混沌镇封之力才缓缓散去。
四名内门弟子瘫坐在地,大口喘息,冷汗早已浸透衣背。他们看着眼前这位气息阴冷、出手狠辣、却又救了他们性命的“玄阴上人”,心情复杂无比,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又有面对未知强者的恐惧。
那年长弟子挣扎着站起身,对着林昊深深一揖:“多……多谢前辈救命之恩!不知前辈尊姓大名?为何会在此处?”他语气恭敬,但眼神中依旧带着警惕。
林昊扫了他们一眼,沙哑道:“老夫玄阴,受故人所托,前往青玄宗。此人乃‘暗影楼’杀手,你们将其出现之事,立刻上报,就说……暗影楼的触角,已经伸进来了。”
说完,他不等四人回应,身形一晃,便已消失在溶洞深处的黑暗中,只留下面面相觑、心有余悸的四名弟子。
穿过溶洞,又前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水声渐大,出现了出口。外面已是青玄山脉的外围,熟悉的灵气扑面而来。
林昊站在出口,望着远处在夕阳余晖中巍峨耸立的青玄主峰,以及周边那些熟悉的山峦轮廓,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终于回来了。
不再是那个需要小心翼翼、隐藏行踪的归客。接下来,他将要以自己的方式,搅动这场风暴!
(第204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