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坑主通道的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吞噬着光线,也吞噬着声音。陈婉儿和元宝的脚步声被无限放大,又迅速被四周沉默的岩壁吸收,只剩下她自己清晰可闻的心跳和元宝偶尔发出的、警示性的轻微喷鼻声。手电光柱是这绝对黑暗里唯一的主宰,却也只能照亮前方有限的一小片区域,光晕之外,是更深沉、更令人心悸的未知。
她避开了之前遭遇狼群的左侧岔道,沿着主通道继续向下。坡度越来越陡,地面湿滑,布满碎石。空气变得更加潮湿冰冷,带着一股浓重的铁锈和岁月腐朽的气息,压迫着肺部。洞顶渗水的情况愈发严重,冰冷的水滴不时从高处落下,砸在安全帽上(她戴上了之前找到的矿工帽,虽然矿灯失效,但至少能提供一些保护),发出“嗒、嗒”的声响,在这死寂中格外清晰,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元宝,慢点。”陈婉儿低声提醒,放慢了脚步。她能感觉到元宝的警惕性提升到了最高,它的耳朵像雷达般转动,鼻子不断嗅探着空气中的信息素。
向下行进了大约半个多小时,通道前方出现了岔路。一条继续向下,更加陡峭,另一条则相对平缓,蜿蜒着伸向侧面一片更开阔的黑暗。
陈婉儿停下来,仔细感受着空气的流动。向下的那条通道,传来的风更湿冷,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淡淡的腥气。而侧面的通道,空气似乎相对稳定。
她想起了小磊的话——“矿坑很深,下面有积水。”向下的通道,很可能通往那片积水区域,也可能……是狼群巢穴的更深层。
略一思索,她选择了侧面的通道。目前的首要任务是寻找可能的秘密或出路,与狼群正面冲突并非明智之举。
这条侧通道比主通道狭窄许多,仅容一人勉强通过,岩壁粗糙,布满了凿痕。走了没多久,前方出现了一个不大的洞室,里面散落着一些腐朽的木质支架和几个锈蚀的铁箱。手电光扫过,陈婉儿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在一个半开的铁箱旁,她看到了一具蜷缩着的、早已化为白骨的骸骨!骸骨身上还挂着破烂的布条,旁边散落着一个老旧的水壶和一把生锈的鹤嘴锄。
是曾经的矿工?死于事故?还是……别的什么?
她强迫自己冷静,仔细检查。骸骨没有明显的外伤,姿态更像是蜷缩着死去的。是缺氧?疾病?还是……冻饿而死?
这无声的死亡,给本就阴森的矿坑更添了几分恐怖。元宝对着骸骨发出了低沉的呜咽,似乎也感受到了不祥。
陈婉儿没有停留,小心地绕过骸骨,继续前行。通道开始向上延伸,空气似乎稍微好了一点点。又走了约莫十几分钟,前方隐约传来了一阵不同于水滴声的、持续而微弱的“嗡嗡”声?
她立刻关掉手电,屏住呼吸。绝对的黑暗和寂静瞬间将她包裹。那“嗡嗡”声变得更加清晰,像是……某种机械运转的声音?非常微弱,但确实存在!
矿坑深处还有运转的机械?这怎么可能?!
她重新打开手电,光柱警惕地向前扫去。通道在这里到了尽头,连接着一个更大的空间。嗡嗡声正是从那个空间里传出来的。
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眼前是一个类似中转站的地方,比之前的洞室都要大,中央甚至残留着一段锈蚀的传送带。而嗡嗡声的来源,是靠在角落里的一个东西——一台老旧的、看起来像是柴油发电机组的设备!虽然外壳锈迹斑斑,但它确实在微微震动,发出低沉的运行声!
发电机组?!还在运行?!
陈婉儿的心跳骤然加速!这太不寻常了!谁在维护它?能源从哪里来?它的作用是什么?
她仔细观察四周。发电机组连接着几条粗大的、同样老旧的电缆,电缆沿着岩壁,通向更深处的黑暗。地面上没有新鲜的脚印,设备上落满了灰尘,似乎很久没有人动过。
是自动运行的?还是……有某种她无法理解的力量在维持?
她不敢贸然靠近发电机,谁知道这老旧设备会不会漏电或者爆炸。她的目光顺着电缆延伸的方向望去。那里似乎有一条被人工开凿出的、更加规整的通道,入口处甚至还残留着半扇锈蚀的铁门。
秘密,很可能就藏在那个方向。
“呜——!”
就在这时,元宝突然全身毛发倒竖,对着她们来时的方向,发出了极其凄厉、充满极度恐惧的狂吠!这叫声与之前面对狼群时的警告截然不同,充满了某种源自本能的、遇到天敌般的战栗!
陈婉儿瞬间头皮发麻,猛地回头!
手电光柱划破黑暗,照向狭窄的通道——
什么也没有。
但元宝的狂吠依旧不止,甚至开始焦躁地后退,用身体撞击陈婉儿的腿,似乎想让她立刻逃离。
有什么东西……在黑暗里!看不见,但元宝感觉到了!那东西带来的威胁,远胜狼群!
陈婉儿没有任何犹豫,几乎是本能地,拉起元宝,转身就朝着那条连接发电机组、带有铁门的通道狂奔!
她不知道那里面有什么,但直觉告诉她,停留在原地,或者往回跑,都可能遭遇比狼群更可怕的东西!
“砰!”她用尽力气撞开那半扇虚掩的锈蚀铁门,带着元宝冲了进去,然后反手用力将铁门关上!门轴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门外,元宝感应到的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似乎停滞了一下,然后……渐渐远去了?
陈婉儿背靠着冰冷的铁门,大口喘着气,冷汗已经浸透了内衣。元宝也趴在地上,吐着舌头,惊魂未定地低吼着。
她用手电照亮这个新的空间。这里像是一个老旧的实验室或者档案室,摆放着几张覆满灰尘的实验桌和文件柜,墙壁上还挂着一些褪色的图表。空气中有股淡淡的化学试剂味道。
而最吸引她目光的,是房间角落里的一个东西——一台老式的、带有绿色显示器的台式电脑终端!虽然落满灰尘,但屏幕一角,竟然有一个微弱的、不断闪烁的红色光点!
电脑……还有电?!
矿坑深处的发电机组,是为了维持这台电脑的运行?!
陈婉儿的心脏狂跳起来,她感觉自己,似乎终于触摸到了这个矿坑隐藏的真正秘密的边缘。而门外那未知的、让元宝都恐惧战栗的存在,则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了她的头顶。
深渊独行,她闯入了一个远超想象的诡异之地。生机与死境,或许只有一线之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