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蹲在通风口下,指尖捻起一点从管道里掉落的木屑。是樟木的味道,和父亲书房里那只装墨锭的木盒气味一模一样。她忽然想起念念说的“爷爷做的墨条”,心里一动,摸出手机给技术科发了条信息:“查陈默父亲的身份,重点查制墨匠人”。
仓库里的骚动渐渐平息,阿彪被押上警车时,恶狠狠地瞪着林夏,嘴里骂着方言,隐约能听出“墨窖”“烧了”之类的词。林夏没理会,只是走到被解救的念念身边,轻轻帮她理好凌乱的辫子。
“念念,你爷爷的墨窖在哪里?”她尽量让声音柔和些。小女孩还在发抖,攥着林夏的衣角小声说:“在……在山坳里的老院子,爷爷说那里的松烟最纯……”
“松烟墨?”林夏心头一震。父亲生前最推崇的松烟墨,正是要用樟木烧出的松烟做原料,难怪那木屑气味如此熟悉。她立刻联系队长:“申请搜查令,目标是陈默老家后山的老院子,怀疑藏有非法交易的账本或原料。”
车队往山区开时,天已大亮。车窗外的竹林掠过,竹叶上的露水像碎墨滴,打在玻璃上划出细痕。林夏翻看着技术科发来的资料:陈默的父亲陈老爷子是当地有名的老墨匠,五年前因病去世,留下一座老宅和墨窖。而陈默接手后,不仅没继续制墨,反而把墨窖改造成了仓库,半年前开始频繁往外地运“特制墨锭”。
“特制墨锭?”林夏盯着资料里的照片,那墨锭比普通的要沉,表面刻着奇怪的云纹,不像是用来写字的。她忽然想起父亲曾说,早年有些不法分子会把违禁品藏在墨锭里运输,用特殊工艺让墨锭密度变大,不易被察觉。
到老宅时,院门是虚掩的,铜环上挂着把生锈的铜锁,锁孔里卡着半片墨屑。林夏用那根细钢丝轻轻一拨,锁“咔哒”一声开了。院子里杂草丛生,只有通往后院的石板路被踩得很平整,路边的青苔上还沾着新鲜的墨渍,黑得发亮。
“小心脚下,”林夏提醒队员,“这墨渍里可能掺了别的东西。”她蹲下身,用证物袋收集了一点墨渍,又闻了闻——除了松烟的焦香,还有股淡淡的煤油味。
后院的墨窖藏在竹林深处,入口被一块大石板挡着,石板边缘有明显的撬动痕迹。几个队员合力移开石板,一股混杂着墨香和霉味的气息涌了出来,带着点呛人的烟味。
“下面有人!”有队员低呼。林夏打开强光手电,光柱往下照去,只见墨窖底部堆着十几个半开的木箱,箱子旁蜷缩着个瘦高的身影,正是失踪的陈默。他怀里抱着个黑陶坛子,看见光就拼命往角落缩,嘴里念叨着:“别碰我的墨……这是爷爷的心血……”
林夏顺着梯子下到墨窖,手电光扫过那些木箱,瞳孔骤然收缩——箱子里装的根本不是墨锭,而是裹着墨泥的块状物,切开一块,里面露出的白色晶体在光线下闪着冷光。
“用松烟墨泥裹着毒品运输,亏你想得出来。”林夏的声音冷得像冰,“你爷爷要是知道他的墨艺被你用来做这种勾当,怕是死不瞑目。”
陈默突然红了眼,抱着坛子哭起来:“我没……我只是想让家里的墨坊活下去……爷爷治病欠了太多钱,那些人说帮他们运一次,就给我一笔钱……我错了……”
林夏看着他怀里的坛子,伸手轻轻摸了摸,坛口刻着“守墨”两个字,是陈老爷子的笔迹。她忽然想起父亲常写的那句“墨心若正,万物可载;墨心若邪,寸笔难书”,此刻想来,字字都像重锤砸在心上。
光柱从墨窖顶照下来,落在那些被查获的“墨锭”上,黑沉沉的,像堆化不开的罪孽。而角落里那只刻着“守墨”的坛子,却在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仿佛还在等那个真正懂它的人来续写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