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斜照在香囊的缝线上，那道被寒气浸透的边角微微泛白。林宵指尖一挑，将纸条抽出，轻轻一抖——字迹未损，但触感变了，像是有人用神识扫过，留下了一层极薄的黏腻。
他没说话，只是把纸条重新塞回内层，顺手拍了拍腰间的储物袋。九个破洞的袋子晃了晃，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走。”他转身推开屋门，夜风扑面，带着南荒特有的腐叶与湿土气息。
赵梦涵已在院中等候，银发束成一缕，腕间玄冰镯隐有寒光流转。她看了林宵一眼，目光落在他手中那只空了半截的香囊上。
“他们动了你的东西。”
“不是动，是验。”林宵咧嘴一笑，“想确认我是不是真按假路线走。现在，该他们失望了。”
两人并肩出宗，一路穿林踏雾，避开了所有巡守弟子的巡逻节点。三里外，南荒边缘已至，瘴气如灰纱缠绕树梢，脚下泥土松软，每一步都陷进半寸。
刚踏入荒野，林宵忽然抬手。
赵梦涵立刻止步，呼吸微凝。
他从袖中摸出一枚符纸，正是昨夜贴在驱毒香囊里的那张隐纹符。此刻符纸边缘正泛起一圈极淡的涟漪，像水波被无形之物搅动。
“来了。”他低声道，“跟到了这里，说明我留的饵够香。”
赵梦涵指尖轻弹，三滴莲露悄然融入掌心寒气，凝而不散。“那就看看，是谁来赴宴。”
林宵将符纸收回，故意向前迈了一步，靴底踩碎一根枯枝，声音清脆。
“诸位藏了这么久，不如出来喝杯茶？”他扬声笑道，“我这还有劣质驱毒粉，正好送你们尝尝。”
话音未落，七道身影自瘴雾中浮现，白衣素袍，手持青铜梵铃，铃舌暗红，像是久未擦拭的血渍。为首一人眉心点朱砂，冷声道：“林宵，你擅闯佛禁之地，罪该万死！”
“佛窟又不是你家祖坟，轮得到你放哨？”林宵摊手，“再说了，你们这身打扮，真是梵音谷的人？我怎么瞧着，像是借衣服穿的？”
那人眼神一滞，随即怒喝：“妖言惑众！结阵！”
七人瞬间分散，呈北斗之势围拢，梵铃齐震。音浪如刀，直刺识海。寻常修士神识未稳，早已七窍渗血。
赵梦涵冷哼一声，玄冰镯爆开三寸寒光，冰墙拔地而起，挡住第一波音攻。她双掌翻转，寒气凝成霜网，罩向左侧两人。
林宵则运转灵液护住心脉，眉头却皱了起来。“不对劲。”他传音道，“《清净咒》本该宁心静神，可这铃声……带腥味。”
赵梦涵瞳孔微缩：“是血炼术掺杂其中。他们用活人祭炼过铃魂。”
“难怪铃舌发黑。”林宵冷笑，“披着佛皮，干的却是邪修勾当。”
话音未落，右侧一名弟子突然后撤半步，指尖悄然结印，幽绿光芒自指缝溢出。林宵眼角一跳——那是妖力波动！
他佯装被音浪逼退，踉跄两步撞向赵梦涵，实则借力翻身，右掌猛拍地面。灵液化作震荡波，轰然扩散，三人立足不稳，阵型微乱。
赵梦涵会意，腾空而起，寒星晶爆射如雨，精准冻住两名敌人关节。那人惨叫一声，梵铃脱手。
林宵趁机欺近那名结印弟子，肘击下劈，将其砸跪在地。右手闪电探入其袖中，摸出一枚玉牌——蛇纹盘绕，中央刻着半个梵字，残缺不全。
他刚要细看，其余六人已合围而来，铃声再起，音浪如潮，连空气都仿佛被撕裂。
“找死！”林宵怒吼一声，灵液灌注双腿，疾冲而上，一脚踢飞一人手中梵铃。
铃坠地刹那，竟发出一声凄厉鬼啸，铃身裂开一道血痕，渗出黑红液体，落地即冒青烟。
赵梦涵跃回他身边，寒气缭绕周身。“此铃养过人命，不止一条。”
“整个阵法都在吸食魂魄。”林宵盯着地上玉牌，“这些人，怕是早就被控了神智。”
“那刚才的妖力呢？”赵梦涵压低声音。
“有人在背后操控。”林宵将玉牌塞入怀中，“而且，不敢露面。”
话音未落，远处瘴雾中传来一声低沉钟鸣，七名白衣弟子动作同时一僵，随即齐齐收铃，转身便退，速度极快，毫无迟疑。
林宵没追。
“他们在等命令。”赵梦涵环顾四周，“刚才那声钟响，是收兵信号。”
“也是警告。”林宵冷笑，“告诉我们——这只是开始。”
他低头看了看脚边那枚裂开的梵铃，又摸了摸怀中的玉牌。蛇纹冰凉，残缺的梵字却隐隐发烫。
“他们以为派几个傀儡就能拦住我们？”他抬头看向佛窟方向，“我倒要看看，幕后之人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赵梦涵默默取出最后一瓶寒心莲露，注入双掌。寒气在她指尖凝成细针，随时准备再战。
“接下来怎么办？”她问。
“继续走。”林宵活动了下手腕，灵液在经脉中奔涌，“他们敢派人来，就一定还会来。我等着。”
两人不再多言，借着瘴雾掩护，转入一处岩缝暂歇。此处地势狭窄，仅容两人并立，入口被藤蔓遮蔽，外人难以察觉。
林宵靠在石壁上，闭目调息。灵液缓缓循环，修复方才震荡带来的经脉微损。他睁开眼，从怀中取出玉牌，借着缝隙透入的微光细看。
蛇纹并非装饰，而是某种封印符文的变体。那半个梵字，他曾在渡厄给的《大寂灭经》残卷上见过——是“缚”字的一半。
“困兽之缚？”他喃喃，“这是妖族古咒？”
赵梦涵凑近看了一眼，眉头微蹙。“这不是梵音谷的东西。他们就算叛出师门，也不会用这种邪纹。”
“所以，是有人把妖族手段，嫁接到佛门功法上。”林宵眯眼，“难怪铃声带腥气，那是妖魂在哭。”
“谁有这个本事？”赵梦涵低声问。
“能调动梵音谷弟子，又能操控妖力……”林宵嘴角扬起，“要么是内应，要么是——有人把两个势力捏在一起了。”
赵梦涵沉默片刻，忽然道：“你有没有发现，他们的配合很生硬？每一次铃声攻击后，都有短暂停顿，像是在等指令。”
“不是等指令。”林宵摇头，“是在调息妖力。这些人本身不是妖族，强行运妖功，撑不了太久。”
“所以，他们是被种了妖种？”赵梦涵眼神一凛。
“差不多。”林宵将玉牌收好，“有人拿他们当容器，试炼融合之术。”
“目的呢？”
“打开佛窟。”林宵站起身，拍掉衣上尘土，“真正的佛窟，从来不是禁地——是钥匙。”
赵梦涵看着他：“你什么时候想明白的？”
“从地图掉下来的那一刻。”他笑了笑，“一个藏了几十年的秘密，偏偏在我突破时出现。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她没说话，只是将最后一滴莲露抹在唇边，以防瘴毒侵体。
林宵活动了下肩膀，灵液在体内流转顺畅。“休息够了？”
“够了。”
“那就走。”他拨开藤蔓，跨出岩缝，“让他们再来一批，我正好试试新境界的威力。”
赵梦涵紧随其后，寒气在她足下凝成薄霜，无声无息。
瘴雾深处，一双眼睛缓缓睁开，注视着两人离去的方向。片刻后，那处空气微微扭曲，一道模糊身影浮现，手中铜铃轻晃，铃舌滴落一滴黑血。
林宵脚步忽然一顿。
赵梦涵察觉，低声问：“怎么了？”
“刚才……”他缓缓回头，望向岩缝方向，“那股妖气，又出现了。”
“不在前面，在后面。”
他猛然抬手，一掌拍向空中。灵液化作气刃横斩而出，割裂藤蔓，露出后方石壁——那里空无一物，只有几片落叶被风吹动。
可就在落叶飘起的瞬间，一片叶缘闪过一丝幽绿。
林宵瞳孔骤缩。
他一把拉住赵梦涵手腕，低喝：“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