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宵的手指刚从碎裂的石碑上收回,血珠就被碑面吸了进去。祠堂里那声低沉的哼鸣还在耳边回荡,像是地底有什么东西醒了。他没有多看,转身贴着墙根移动,避开巡逻弟子的路线。
王府主院在北侧,灵力波动最浓的地方就是书房。他记得药铺老头给的铜环上有个“府”字,和灰袍人袖口的一样。现在这股阴气是从书房方向渗出来的,越来越重。
他沿着排水渠爬出一段,翻进一处荒废的花圃。枯枝败叶堆在角落,他顺手抓了一把泥土抹在脸上,遮住轮廓。夜风从檐角掠过,吹得灯笼晃了两下。守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走远。
等四周安静,他才起身,借着屋檐阴影靠近书房后窗。窗缝里透出微光,里面有人说话,但声音被一层结界挡着,听不真切。
他闭眼,元婴在泥丸宫轻轻震动。这一次他没让元婴离体,只是将精神力拉成细丝,顺着墙缝一点点挤进去。上次元婴归位出了岔子,现在不能冒险。
细丝穿过结界边缘的裂缝,终于接上了屋内的声音。
“……第七碑碎时,龙脉即醒。”一个低沉的声音说,“届时气运逆转,登基不过顺天应命。”
林宵心头一紧。
另一人接话:“妖师大人已允诺血祭之法,只需三万生魂,便可唤醒阴龙真身。王爷那边……可有动静?”
“不必管他。只要龙脉一动,皇位自会易主。我才是正统血脉,这天下本该归我。”
林宵眼神一冷。果然是皇叔。
他继续听着,手指却慢慢收紧。这些人要拿活人喂龙脉,还要篡位。青崖镇那些疯掉的百姓,恐怕就是第一批祭品。
屋内沉默了几息,先前那人又道:“明日午时,派人在城南收人。挑些无亲无故的流民,悄悄送进地窟。”
“是。”
脚步声响起,像是有人准备离开。
林宵立刻抽回精神力,元婴微微震颤,脑袋一阵发晕。他靠着墙稳住身体,呼吸压得很低。
情报拿到了。皇叔勾结妖师,要用血祭唤醒阴龙脉,再借龙脉之力夺权。三万生魂……这不是修行,是屠城。
他正要退开,忽然察觉不对。
元婴还在轻微抖动,像是被什么东西黏住了尾巴。他猛地意识到——书房里有反侦测法器!
刚才的精神丝线被截了一段,现在正被往回收。
他二话不说,直接切断连接。元婴猛地缩回丹田,整个人晃了一下,喉咙发干,像是吞了把沙子。
不能再留。
他转身就要走,可刚迈出一步,四道黑影已经堵住了前后路口。
来的都是黑甲暗卫,胸前刻着“王府亲卫”四个字,手里握的是锁链刀,刀刃泛着暗红,像是浸过血。
为首那人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抬手。
“拿下。”
四人同时逼近,步伐整齐,刀锋划出弧线,锁链哗啦作响。
林宵往后退了半步,背靠墙壁。他没亮武器,也没动元婴。现在硬拼吃亏。
“你们主子干的事,我不追究。”他说,“让我走,这事还能当没发生过。”
那人冷笑:“闯王府还敢谈条件?你算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锁链刀已经劈下。
林宵侧身躲开,链条擦着肩头扫过,带起一阵火辣。他顺势一脚踹向对方膝盖,那人反应极快,横刀格挡,震得林宵手臂发麻。
另外三人包抄上来,两把刀攻上路,一把锁链缠腿。
林宵矮身滚地,避开上劈,抬手一掌拍在最近那人手腕。对方吃痛松手,锁链垂落。他抓住链条猛拽,把人往前拖,撞向另一个同伴。
两人撞在一起,阵型乱了半拍。
林宵趁机跃起,翻身跳上屋檐。可脚还没站稳,头顶传来嗡鸣。
禁空阵启动了。
他低头一看,四名暗卫已经重新列阵,手中刀锋对准他所在位置。他们脚下踩着某种符纹,每走一步都泛起微光,显然是专门克制飞行的阵法。
他站在屋脊上,居高临下看着他们。
“你们知道你们主子在干什么吗?”他问,“他在用活人喂龙。你们帮他,就是在杀人。”
“王府的事,轮不到外人插嘴。”那人举起刀,“你擅闯重地,图谋不轨,今日必死无疑。”
林宵笑了。
“死?我还站着呢。”
他右脚一跺,整片瓦片炸开,碎石飞溅。趁着烟尘,他从屋脊跃下,直扑其中一人。
那人举刀迎击,林宵却不硬接,左手抓住对方手臂,借力旋身,右膝狠狠撞向其胸口。
咔的一声,肋骨断了两根。那人闷哼倒地。
剩下三人立刻合围。
林宵落地未稳,一把锁链缠住左脚,猛地一扯。他失去平衡,摔倒在地。另两人刀锋压下,逼得他只能翻滚闪避。
他右手摸向腰间储物袋,抽出一张燃符。
符纸拍在地上,火焰腾起,逼退两人。他趁机挣脱锁链,翻身站起。
但第四人一直没动。他站在最后面,双手抱胸,目光冷冷盯着林宵。
“你是谁?”林宵问。
那人没答,只是抬起右手,指尖一点幽蓝光芒浮现。
林宵瞳孔一缩。
那是灵力标记!能在百丈内锁定目标,一旦激活,整个王府的守卫都会朝这里集结。
他必须在标记生效前解决眼前这几人。
火焰还未散去,他冲进火幕,直扑持链那人。对方刚举起刀,林宵已经欺身到面前,一拳砸向咽喉。
那人仰头躲避,林宵变拳为掌,切在其颈侧。对方闷哼一声,软倒在地。
剩下两人同时扑来。
林宵不退反进,迎着刀锋冲上去。他侧身闪过第一刀,抓住对方手臂往怀里带,同时肘击后方偷袭者鼻梁。
那人惨叫后退,捂着脸踉跄几步。
前面那人还想反抗,林宵抬腿踢中其手腕,刀飞了出去。紧接着一记摆拳打在太阳穴,直接放倒。
最后一个站着的,就是那个准备打标记的。
林宵盯着他。
“现在跑,还来得及。”
那人咬牙,指尖光芒更盛。
林宵冲过去。
对方抬手要射出标记,林宵中途跃起,一脚踹中其手腕。光芒一闪,消散在空中。
那人还想挣扎,林宵一记手刀砍在后颈,将其劈晕。
四人全倒。
林宵喘了口气,左臂伤口又开始渗血。他撕下一块布条缠住,抬头看向书房方向。
门还是关着的,里面没动静。
他知道不能久留。就算这些人暂时醒不来,巡逻队很快就会发现异常。
他正准备撤离,忽然注意到地上那人的护腕。
掀开一看,内侧刻着一行小字:“癸未年,王府暗卫营,第七队。”
第七队。
和青崖镇那块“第七碑”一样。
他眼神一沉。
这不是巧合。
他把护腕塞进怀里,转身走向排水暗渠的方向。只要回到暗渠,就能原路退出。
可刚走到拐角,前方巷口亮起了灯。
两队巡逻弟子提着灯笼走来,人数至少八人,全都带着武器。
林宵退回阴影。
身后是书房,前面是援兵。他被困在回廊中间。
他摸了摸储物袋,还有两张燃符,一枚凝神玉,一把短刃。
够不够突围?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绝不能被抓。
一旦被抓,不仅自己性命难保,赵梦涵那边也会暴露。她还在宗门替他压着消息,要是王府查到她的痕迹,事情就大了。
他靠在墙边,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灯笼光照进回廊,映出四个人影。
他握紧短刃,屏住呼吸。
就在第一盏灯照到他脚尖时,他猛地冲出,甩出两张燃符。
火焰在地面炸开,火墙升起,逼得前方队伍后退。
他趁机冲进侧面一条窄道,七拐八绕,终于甩开追兵。
可当他停下喘气时,发现自己到了一座偏院门口。
门虚掩着,里面漆黑一片,只有地下传来丝丝阴气。
他犹豫了一瞬,推门进去。
院子里长满杂草,中央一口井,井口封着铁板,上面压着三块石碑。
最上面那块,写着“第六碑”。
再过一天,第七碑就会碎。
他蹲下身,伸手摸了摸铁板。
冰冷刺骨。
就在这时,井底传来一声轻笑。
不是人声。
像是某种东西,缓缓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