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刚过,山风刮得紧。林宵站在断天关前的石阶上,脚下碎石被踩出一道浅痕。他抬手抹了把脸,指尖还带着昨夜赶路时沾上的尘土。
赵梦涵从后面跟上来,脚步没停,只低声问:“真能行?”
“不行也得行。”林宵回头看了她一眼,“咱们又不是第一次被人堵在门口打。”
白璎珞走在最后,月婵在她身边。两人身上都裹着灰布斗篷,遮住了气息。玉匣被林宵贴身收着,外层用符纸缠了三圈,封得严实。
关墙上站着一排守军,弓弩拉满。一个将领模样的人探出身子,声音压得很低:“是林宵?你他妈真没死?”
林宵咧嘴一笑,扬起手臂晃了晃腰间的破洞储物袋:“你看我哪次把命丢在外头了?”
那人愣了下,随即大笑出声:“操!老子就知道你还活着!”
城门轰然打开。
五人走进关内,身后铁闸缓缓落下。地面震动了一下,像是某种东西终于落定。
林宵没急着去主厅,先拐进侧屋找了套干净衣服换上。肋骨处的伤还没好利索,弯腰的时候还能感觉到一阵阵抽痛。他咬牙扯过绷带绕了两圈,打了个死结。
赵梦涵靠在门框边等他:“人都到齐了,就差你开口。”
“让他们再等会。”林宵系好衣带,“话说回来,你昨晚睡了吗?”
“没工夫睡。”
“那就别装没事。”林宵看着她发青的眼底,“等这关过了,我请你喝酒。”
“喝什么酒。”
“管它什么酒,反正你不许推。”
两人并肩走向议事厅。路上遇到几个老兵,原本低头走路,看见他们后停下脚步,抱拳行礼。有人小声说:“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厅里已经站满了人。
林宵一脚踏进去,所有声音都停了。
他走到中央高台前,把玉匣放在桌上,解开符纸。暗金色圆盘浮起半寸,表面符文微亮。他伸手按在上面,赤心印记一闪,投影立刻展开——九幽冥窟的地形图出现在空中,清晰可见。
“听好了。”林宵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得清楚,“妖祖封印正在裂开,血月祭还有七天开启。如果我们不动手,三界都会塌。”
底下有人皱眉:“凭什么信你?就凭这块破盘子?”
林宵没生气,反而笑了:“你不信也行。但你要是不信,现在就可以走。没人拦你。”
那人张了张嘴,没说话。
林宵继续说:“周玄早就死了,但他留下的东西还在动。有人借他的名号,在背后串通妖域残部,想趁着封印最弱的时候把妖祖放出来。我们拿到这个,不是为了显摆,是为了最后一战。”
赵梦涵上前一步:“我在洞府里录下了玉匣冲天光束的画面。你们自己看。”
她掌心一翻,冰晶浮现,画面流转——那一道金光刺穿夜空,远处山林震动,飞鸟惊散。紧接着是血字浮现:“承重者,入局已深。”
厅内一片寂静。
月婵接着开口:“这不是警告,是倒计时。对方知道我们拿到了东西,接下来一定会来抢。他们不会等。”
这时,白璎珞走了出来。
她摘下斗篷,露出左耳那颗红痣。人群中有骚动,但她没停下。走到台前,单膝跪地,将短剑横在胸前。
“我是妖族皇女遗孤。”她说,“我的血脉与封印同源。如果这一战需要我付出代价,我不逃。”
没人说话。
过了几秒,一个老将重重跺脚:“好!既然人都在这儿,那就干他娘的!”
“对!拼了!”
“老子守这关三十年,还没见过谁敢往里闯!”
喊声越来越大,几乎要把屋顶掀翻。
林宵等到声音稍歇,才抬起手:“吵够了就听我说。”
全场安静。
他指着投影中的三个节点:“敌人会从这三个方向逼近。第一线必须拖住他们,第二线切断支援,第三线直击核心。我们不能死守,得主动破局。”
“赵梦涵负责前线。”他说,“永冻防线交给你。你要让他们的脚陷在冰里,走不动一步。”
赵梦涵点头:“明白。”
“月婵,你联系那些愿意倒戈的妖族势力。”林宵看向她,“你们从侧翼切入,打乱他们的阵型。记住,别恋战,打了就撤。”
“没问题。”
“至于我。”林宵顿了顿,“我会藏在灵力空间里,等时机成熟再出手。我不是去救人,是去终结。”
有人问:“万一失败呢?”
林宵看着他:“没有万一。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会议结束,众人陆续离开。
林宵留在厅中,盯着玉匣不语。赵梦涵走过来,轻声问:“真要这么做?”
“不然呢?”他反问,“等别人来救我们?”
“你根本没打算活着回来。”
林宵转头看她,笑了下:“谁说我死了?我最怕死。”
赵梦涵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伸手抓住他手腕:“如果你敢死,我就把你从轮回里拽出来再骂一遍。”
“行啊。”林宵抽回手,“那你可得记得我长什么样。”
外面传来整兵的声音。铁甲碰撞,旗帜展开,士兵们开始加固城墙。有人搬出巨弩,有人检查符阵。整个断天关像一头苏醒的猛兽,缓缓张开了獠牙。
白璎珞站在校场边缘,望着远方山脉。月婵走过去:“怕吗?”
“不怕。”她说,“我只是在想,她当年是不是也站在这里,想过同样的事。”
“谁?”
“我的母亲。”
月婵没再问。
傍晚时分,林宵召集所有队长再次开会。他拿出一张地图铺在桌上,用朱砂笔画出三条路线。
“这是我们的退路。”他说,“如果战况失控,所有人按这条线撤离。百姓优先,修士断后。”
“你不走?”有人问。
“我不走。”林宵说,“我要确保那东西彻底封死。”
“那你算什么?英雄?”
“我不是英雄。”林宵摇头,“我就是个不想看到熟人死光的混蛋。”
夜里,林宵独自坐在城墙上。风很大,吹得他衣角猎猎作响。玉匣放在旁边,偶尔闪一下光。
赵梦涵找到他时,他正拿着一块布擦储物袋。
“明天开始,全军进入一级戒备。”她说。
“嗯。”
“你呢?休息吗?”
“睡不着。”林宵把袋子挂回腰间,“一闭眼就听见那句话——‘入局已深’。”
赵梦涵在他身边坐下:“那就别闭眼。”
“说得容易。”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远处,巡逻的士兵举着火把走过。火光照在城砖上,映出一道道裂痕。
林宵忽然说:“其实我有点慌。”
“现在说这个?”
“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机会了。”
赵梦涵看了他一眼:“你要是真慌,就不会坐在这儿聊天。”
林宵笑了笑,没接话。
第二天清晨,断天关的大门缓缓打开一条缝。一队斥候骑马冲出,奔向荒野。
林宵站在高台上,看着他们远去。
他摸了摸胸口的玉匣,低声说:“该来的,都来吧。”
一只乌鸦从头顶飞过,翅膀划破晨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