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雨的论坛帖子还在不断更新,张悦坐在书桌前刷到了一条转载。标题是《那个写故事的女孩,正在改变千万个家庭》。文章开头提到,一位母亲在读完张悦写的书后,开始每晚给孩子讲一件当天发生的小事。她说以前总想着教孩子认字算数,现在才明白,原来说话也是一种爱。
张悦放下手机,翻出自己最早写的那几页手稿。纸已经有些发黄,边角卷了起来。她记得当时写这些故事只是为了让自己好受一点,没想到会有人拿它们当育儿指南。评论区有新消息提醒,她点进去,看到一个Id叫“妈妈也累”的用户留言:“我昨天哭了,孩子抱着我说‘妈妈别怕’。这是我第一次觉得,我不用装坚强。”
她没立刻回复,而是把这句话抄在了本子上。
第二天早上,学校门口的书店换了陈列。最显眼的位置摆着她的书,旁边还贴了一张便签纸,上面写着“老师推荐”。她走进教室时听见几个同学在议论,说语文课上李老师提到了这本书,说真实的情感比标准答案更重要。
课间休息时,陈昊转发了一篇报道链接到班级群。配文只有一句:“她说出了我们都不敢说的话。”那篇文章记录了一个父亲的变化。他原本工作忙,很少和儿子交流。后来按照书里的方法,开始每天记录孩子的日常,写了三个月,最后把这些文字装订成册作为生日礼物。孩子收到后一句话没说,晚上却主动爬上他的床,靠在他肩膀上看完了整本。
张悦看到这条转发,手指停在屏幕上方。她想起自己当初写下第一个故事时的心情。那天她刚从医院回来,医生说她需要休息。她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脆弱,就在日记本里编了一个小女孩和妈妈一起做饭的故事。后来她发现,写出来之后,心里真的轻松了一些。
中午吃饭的时候,王老师站在办公室门口叫住她。语气不像平时那么严肃,只是问她最近有没有接到陌生电话。张悦摇头。王老师说,有几位家长打电话来学校,想了解她是如何走上写作这条路的。他们不是为了让孩子当作家,而是想知道,一个学生是怎么学会表达情绪的。
张悦回到宿舍后,打开社交平台后台。私信数量比前几天多了很多。大部分是家长发来的,有的附上了孩子画的图,有的录了一段孩子讲故事的音频。其中一个音频里,小男孩声音很小,但很认真地说:“今天妈妈带我去买菜,她挑西红柿的时候笑了。我也想让她多笑笑。”
她听完,眼睛有点酸。
晚上十点多,本地教育公众号发布了专题文章。封面是她书中的一句话:“孩子不需要完美的父母,只需要真实的陪伴。”文章发出两小时,阅读量突破十万。下面有条评论被顶到了最前面:“我不是好妈妈,但我愿意学。谢谢你让我知道,这不丢人。”
张悦点了赞,然后写下回应:“我不是专家,只是一个也曾迷茫的孩子。如果我的话能让你少一点自责,多一点勇气,那就够了。”
第二天清晨,她起床查看反馈。有位幼儿园老师留言说,她把书里的方法简化后教给家长们,建议他们每天和孩子交换一个“今日小事”。一周后,班上有两个原本几乎不说话的孩子,开始主动分享自己的经历。其中一个说的是奶奶早上煎蛋时糊了锅,另一个说的是爸爸送他上学路上踩到了水坑。
她把这两条留言截图保存。
上午第一节课结束后,李老师在教师群里分享了一份资料。是某省级家庭教育指导中心发布的推荐书单,她的名字排在第三位。名单说明里写道:该作品以青少年视角呈现亲子互动中的情感细节,语言朴素但极具共情力,适合家长与孩子共读。
张悦得知这个消息时正在食堂打饭。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封系统通知,说她的音频录制邀请已通过初审。对方希望她用原声朗读部分章节,用于公益推广项目。她回了个“好的”,继续吃面。
午休时间,她打开电脑整理旧文件。突然跳出一封邮件,来自一所县城中学的语文组。信中说,他们把她的书列为课外共读书目,学生读后写了大量随笔。有个初二女生写的是“我爸修摩托车时从不让我靠近,怕油弄脏我。可昨天他递给我一块布,让我帮他擦零件”。老师说,这是这个女孩第一次在作文里写出家人的名字。
张悦看完,关掉页面,盯着窗外看了很久。
傍晚回家的路上,她路过一家社区活动中心。门口贴着一张海报,是本周读书会的主题预告:“如何用故事拉近与孩子的距离”。主推书目正是她的那本。下面还有手写的补充说明:“欢迎带着你的故事来,不必精彩,只要真实。”
她停下脚步站了一会儿,没进去。
当晚,一篇儿童心理学家的专栏文章上线。作者引用了她书中关于“沉默期”的描述——那个连续七天没有说话的小男孩,最终因为母亲坚持讲同一个故事而开口。专家评价说,这种非干预式的陪伴方式,恰恰捕捉到了焦虑型依恋儿童最需要的安全感来源。
文章末尾写道:我们常以为教育是要解决问题,其实有时候,仅仅是“在场”,就已经是一种治愈。
张悦读完这篇文章,合上电脑。她拿起笔,在笔记本最后一页写下一行字:“原来我不必治好自己,才能帮别人。”
窗外传来楼下小区的声音。有个年轻女人蹲在地上,正拿着本子记什么。她面前站着一个小男孩,一边跳格子一边说话。女人不打断他,只是不停地写。张悦看着这一幕,没有拿出手机拍照,也没有发任何动态。
她只是轻轻拉上了窗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