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洪武犁？
老朱你这脸皮，是从哪儿定制的？比我那水泥还厚！还带自动冠名的？
他混在跪地的人群里，低着头，拼命忍着吐槽的欲望。算了，跟开国皇帝计较命名权，那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么。
你爱叫啥叫啥，只要钱给到位就行。
朱元璋压根没理会下面这帮大臣的复杂心思，他只盯着自己的大儿子朱标。
“标儿，这犁，有什么用处？总不能是让你拿来给咱挠痒痒的吧？”
这话说的粗俗，却也逗得朱元璋自己先乐了。
他今天心情是真好。
“洪武镜”的出现，已经让他看到了大明军力碾压草原的未来。
朱标不卑不亢，上前一步，朗声道：“回父皇，此犁看着普通，却蕴含格物至理。它有三大好处。”
他伸出第一根手指。
“其一，省力。传统直辕犁，需二牛甚至三牛方能拖动，且需壮汉掌犁。而此犁，经格物改造，运用了新的力学之法，只需一头牛，甚至一头壮驴，便可轻松拉动。寻常半大少年，亦可扶犁耕作！”
哗！
大殿内，再次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一头牛？半大少年？
这怎么可能！
在场的大臣，有不少都是出身农家，或是管理过地方农务的。他们深知耕地之苦，那笨重的直辕犁，就像一头倔驴，没几百斤力气根本降服不住。
现在太子说，一个半大孩子就能用？
这已经不是改良了，这是颠覆！
朱元章脸上那点笑意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他死死盯着那具犁，仿佛要把它看穿。
朱标没有停顿，伸出第二根手指。
“其二，高效。传统耕犁，一日最多耕地三亩。而此‘丰年犁’，因其轻便，转弯灵活，一天至少可耕地十亩！效率提升三倍有余！”
轰！
如果说第一个好处是震惊，那这第二个，就是惊骇！
效率提升三倍！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原本需要三天干完的农活，现在一天就能结束！
这意味着百姓能抢在最好的节气之前，完成春耕！
这意味着，大明的粮食产量，将凭空多出一大截！
户部尚书茹太素，那个刚刚还觉得送犁寒酸的老头，此刻已经站不住了。他身为掌管天下钱粮的大管家，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数字背后的分量。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脸涨得通红，活像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
“太子殿下……此……此言当真？”
朱标没有理他，继续伸出第三根手指，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自豪。
“其三，深耕！传统耕犁入土不过四寸，地力有限。而此犁，设计的犁壁可轻松翻开土浪，入土可达一尺！深耕一尺，可让庄稼根系深扎，更能保水保肥，亩产……至少可增三成！”
死寂。
奉天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落针可闻。
省力，高效，深耕！
这三条，无论哪一条，都足以称得上是农家至宝。
现在，这三条，集于一犁之上！
这不是犁。
这是社稷神器！这是能让大明百姓人人有饭吃的活菩萨！
周明在人群末尾，看着满朝文武那副见了鬼的表情，心里爽得不行。
小样儿，这才哪到哪儿。等会儿带你们去看水泥桥，怕不是要一个个当场给老子跪下。
“标儿！”
龙椅之上，朱元璋的声音都在颤抖。
他再也坐不住了！
他猛地站起身，几步从御阶上冲了下来，动作快得不像一个五十五岁的人。
“你说的是真的？这东西，真有如此神效？”
朱标躬身：“儿臣不敢欺瞒父皇。儿臣已在殿外备下沙土，父皇一试便知。”
“好！好！好！”
朱元璋连说三个好字，一把推开挡路的太监，大步流星地就往殿外走。
“摆驾！不！咱自己走！都跟咱来看看！”
皇帝亲自下场，百官哪敢怠慢，呼啦啦跟了一大群。
奉天殿外的广场上，果然早就准备好了一片长长的沙土带，旁边还牵着一头健壮的黄牛。
朱元璋二话不说，脱掉碍事的龙袍外袍，只穿着一身里衣，走到那“丰年犁”前，亲自握住了犁柄。
“陛下，不可！”
“龙体万金，岂能行此粗活！”
一群大臣吓得魂飞魄散，跪倒一片。
“都给咱滚开！”朱元璋一瞪眼，那股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煞气，让所有人瞬间闭嘴。
他拍了拍牛屁股，大喝一声：“驾！”
黄牛迈开步子，拉动了犁。
在所有人惊骇的注视下，那看似笨重的犁头，竟轻而易举地破开了沙土。
朱元璋甚至没用多大力气，只是扶着犁柄，那犁便稳稳当当地，在沙地上划出了一道笔直深邃的沟壑！
他走了一个来回，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太轻了！
和他年轻时扶过的犁相比，这简直不像是在耕地，倒像是在散步！
他停下来，丢开犁，跳进那犁沟里。
沙土，没过了他的膝盖！
“哈哈哈！好！好一个‘洪武犁’！”朱元璋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抑制不住的狂喜，“有此神器，我大明百姓，何愁无粮！我大明江山，万世永固！”
他从犁沟里爬出来，走到朱标面前，重重地拍着他的肩膀。
“标儿！你给咱送了份天大的礼啊！”
朱标脸上挂着谦恭的笑：“这都是格物之学的功劳。父皇，儿臣还有第三件礼物，要献给您。”
又来？
朱元璋和满朝文武都愣住了。
一件“洪武镜”，一件“洪武犁”，已经把他们的心脏折腾得快要受不了了。
还有？
你东宫是把神仙窝给抄了吗？
朱标神秘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父皇，请随儿臣移步。”
他没有说去哪里，也没有拿出东西，只是带着众人，朝着皇宫西南角，那个偏僻的格物坊方向走去。
一路上，所有人都满腹疑云。
周明跟在人群后面，心里直乐。
正戏，现在才开场。
当众人穿过重重宫门，来到那座平日里无人问津的院子前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五座巨大的立窑正在冒着滚滚浓烟，院子里堆满了小山般的石头、沙子和一种黑色的疙瘩。
数百名工匠赤着上身，汗流浃背，整个院子热火朝天，像一个巨大的工地。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院子中央。
那条丈许宽的引水渠上，横跨着一座他们从未见过的石桥。
那座桥，通体灰色，桥身纤薄得不可思议，一道优美的弧线划过，宛如天边新月。
它没有任何桥墩支撑，就那么凭空悬在水渠之上。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见多识广的朱元璋，脑子里都冒出了一个荒谬的念头。
这桥……能站人吗？
朱标走上前，对着那座桥，朗声道：“父皇，这第三件礼物，便是此桥！它由‘水凝’所造，七日而成。其坚固，胜于金石！”
七日而成？坚逾金石？
朱元璋看着那座纤薄得近乎无礼的石桥，又看了看自己那个自信满满的大儿子，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种混杂着荒诞与好奇的神色。
他戎马一生，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可眼前这东西，已经超出了他毕生的经验。
不止是他。
他身后那群文武百官，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跟见了鬼一样。
工部尚书张允站在人群最前面，他一辈子都在跟土木打交道，此刻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几乎是下意识地冲口而出：“太子殿下！此言……此言太过骇人听闻了！七日绝无可能建成石桥，更何况……更何况此桥无墩，纤薄若此，恐风一吹便要垮塌！万不可近前啊！”
这话一出，立刻引来一片附和。
“张尚书所言极是，此物太过诡异，恐非祥瑞！”
“殿下，万寿节献此危桥，是何用意？”
一时间，质疑声四起。
周明站在人群后方，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来了，压力给到太子这边了。
他一点也不担心，这剧本，他早就跟朱标对过了。现在，是朱标的个人秀时间。
朱标面对百官的质疑，没有半分恼怒，反而露出一抹从容的微笑。
他转过身，对龙椅的方向躬身一拜：“父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儿臣恳请父皇，准许儿臣当场验证此桥之坚固！”
“准了。”朱元璋吐出两个字。
他倒要看看，他这个大儿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得到许可，朱标直起身，气沉丹田，朗声下令：“来人！”
两队披甲执锐的殿前卫士应声出列，足足二十人，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壮汉，甲胄兵器加起来，分量惊人。
“列队，上桥！”朱标的手，指向了那座纤薄的石拱桥。
卫士们一愣，互相看了看，都有些迟疑。
百官们更是炸开了锅。
“不可啊殿下！二十名甲士，此桥必塌！”
“若是有失，惊扰了圣驾，谁能担当得起！”
朱橚急得直跳脚：“大哥！你疯了！这要是塌了，周兄的脑袋还要不要了？”
周明冲他翻了个白眼。
这时候了，你还惦记我的脑袋？你就不能对我有点信心？
朱标不为所动，只是平静地看着那队卫士的领队：“怎么？孤的命令，不管用了？”
那名领队一个激灵，大喝一声：“遵命！弟兄们，上桥！”
二十名甲士，排成两列，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踩上了那座在所有人看来都脆弱不堪的石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朱镜静紧张地攥着手帕，手心里全是汗。
工部尚书张允更是死死地盯着桥面，仿佛下一刻那桥就会断裂成无数碎片。
一步。
两步。
二十名甲士，全部走上了桥面！
桥，纹丝不动。
“跺脚！”朱标再次下令。
“喝！”
二十名甲士齐声大喝，二十只穿着铁靴的脚，重重地，同时跺在了纤薄的桥面上！
“咚！”
一声沉闷至极的巨响，不像是踩在桥上，倒像是砸在了一整块巨大的岩石上！
桥身，连一丝晃动都没有！
死寂。
整个格物坊，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嘴巴都张成了圆形，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刚刚还大声疾呼的工部尚书张允，此刻腿肚子都在打颤，他指着那座桥，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神迹！
这他娘的，不是神迹是什么！
朱元璋的身体微微前倾，他抓着龙椅扶手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
他看到的，不是一座桥。
他看到的是一道永不溃决的黄河大堤！是一座炮火都轰不开的雄关！
朱标将所有人的神态尽收眼底，他知道，火候到了。
他走上前，声音传遍全场：“诸位，这，便是‘水凝’！一种遇水则凝，坚逾磐石的格物之学产物！”
“父皇！”他转向朱元璋，声音激昂，“此桥，只是‘水凝’最微不足道的用途！”
“若用此物，修筑黄河大堤，十年之内，可令我大明解决水患之忧，可救活百万生民！”
户部尚书茹太素浑身一震！
“若用此物，修建边关要塞，三月之内，便可于草原深处，筑起一座坚城！我大明铁骑，将有永不陷落的坚营！北元蛮夷，将永世在我大明兵锋之下颤抖！”
兵部尚书和一众武将，呼吸瞬间粗重！
“若用此物，铺设官道，可使车马通行无阻，南粮北运，朝令夕至！我大明之政令，将畅通天下！”
满朝文武，全都被朱标描绘的这幅宏伟蓝图给震慑住了！
他们看向朱标，不再是看一个宽厚仁和的守成之君。
那是一个胸怀万里江山，眼光超越了时代的一代雄主！
这一刻，光芒万丈。
朱标向前一步，对着朱元璋，对着满朝文武，郑重一拜。
“父皇，‘洪武镜’，‘洪武犁’，‘水凝’，此三者，皆出自格物之学。然则，此道艰深，非一人之力可成。创造此三物者，乃东宫格物坊，数十名能工巧匠，耗费无数心血而成！”
“儿臣恳请父皇，下旨成立‘大明皇家格物院’！广招天下奇人异士，能工巧匠，集我大明之英才，专研格物之道！让此等国之重器，源源不断，为我大明所用！”
“儿臣相信，有格物之学，我大明必将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
朱标的声音，在整个院落中回荡，掷地有声。
“日月山河永在！大明江山永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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