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起去见沙书记。”
“把我们各自的观点，把这两份公函，把所有的分歧，都原原本本地摆在沙书记面前。”
“这个案子，到底应该怎么查？检察院和组织部，到底应不应该以这种方式介入？联合调查组，到底应该听谁的？”
“请沙书记，来给我们做这个最后的决断！”
田国富盯着祁同伟，他把最后的赌注，全部压在了沙瑞金的身上。
他不信，沙瑞金会允许祁同伟，打乱他亲自布下的，保李达康这颗重要棋子的局！
他要把这道选择题，直接扔给沙瑞金！
要么，保李达康，压下祁同伟。
要么，支持祁同伟，看着李达康被拖进深渊，让整个汉东政坛，再次陷入剧烈的动荡！
省委书记办公室。
门被敲响的时候，沙瑞金正在看一份关于汉东省国有资产流失情况的内部报告。
文件上的数字，触目惊心。
他头也没抬，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声：“进。”
推门而入的，是他的秘书。
但跟在秘书身后的，是三张在汉东政坛举足轻重的面孔。
省纪委书记田国富，脸色铁青，像一块即将被点燃的焦炭。
省委组织部长吴春林，神情凝重，眉宇间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
以及，省委政法委书记，祁同伟。
他走在最后，表情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沙瑞金放下手中的文件，脸上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温和中带着威严的笑容。
“都来了。”他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坐吧。”
没有人坐。
田国富往前走了一步，将两份文件，放在了沙瑞金的办公桌上。
“沙书记，您看看这个。”
沙瑞金没有立刻去看文件，他的目光，在三人的脸上一一扫过。
最后，落在了祁同伟身上。
“国富，春林，同伟你们三位可都是我汉东省委班子里的中坚力量。今天这么齐整地到我这儿来，是有了什么重大的分歧吗？”
他的语气，像是在调解邻里纠纷。
田国富的声音，却带着压抑不住的火气。“沙书记，这不是分歧，这是原则问题！”
他指着那两份公函，声音陡然拔高：“我省纪委正在对吕州月牙湖项目的主要嫌疑人杜韬进行审查，案子刚刚取得突破。可祁书记的政法委，吴部长的组织部，却突然发来公函，要提前介入，要引导侦查，要重新审查干部任用！”
“沙书记，这不合规矩！”
“纪委办案，有我们自己的程序！《监察法》赋予了我们独立的调查权！现在，纪委的调查还没出结论，检察院就要来引导，组织部就要来倒查，这是把我们纪委当成什么了？”
“这是在公然挑战省委的决议，是在扰乱我们正常的办案秩序！”
田国富的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他将自己摆在了维护组织原则，扞卫纪委尊严的道德高地上。
沙瑞金听完，不置可否，他拿起那两份公函，仔细地看了起来。
沙瑞金的目光在那些字句上停留的时间，比想象的要长。
终于，沙瑞金放下了公函，看向祁同伟。
“同伟，你有话说吧？”
祁同伟没有像田国富那样激动，他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
“沙书记，我的意见，都写在公函里了。”
“杜韬的口供，承认了其行为涉嫌提供虚假证明文件罪和滥用职权罪。这两项，都是公诉类刑事犯罪。根据《国家监察法》和《诉讼法》中关于纪检监察与刑事司法衔接的规定，为确保证据的合法性和有效性，由检察机关提前介入，引导取证，是合法合规，也是非常有必要的。”
“我们成立的是联合调查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把月牙湖的案子，办成一个经得起历史和法律检验的铁案。政法委和组织部的介入，不是夺权，而是分工协作，各司其职。”
他顿了顿，目光直视着沙瑞金，不闪不避。
“更是为了防止有人大事化小，用党纪处分，来代替国法审判。”
最后这句话，刺破了办公室里虚伪的平静。
田国富的脸色，瞬间又难看了几分。
沙瑞金脸上的笑容，终于淡了一些。
他十指交叉，放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
“国富同志是为了维护纪委的办案独立性，同伟同志是为了确保案件的法律严谨性，春林同志是为了履行组织部门的监管职责。”
“大家的出发点，都是好的嘛。”
他先是给每个人，都戴上了一顶为了工作的高帽。
这是顶级权谋家的手腕，先肯定所有人的动机，将矛盾从个人对错转移到方法路径上来。
“但是……”
转折来了。
“我们想问题，办事情，要考虑大局，要讲究方法，更要遵循我们党内多年来形成的，行之有效的工作程序。”
沙瑞金的目光，重新落回那两份公函上。
“月牙湖的案子，影响恶劣，全省关注。省委决定成立联合调查组，就是要彻查到底，绝不姑息，这一点，是我们的共识，也是我们不可动摇的决心。”
他先是重申了一遍政治正确。
然后，话锋一转。
“可怎么查，是有讲究的。”
“国富同志刚才说得对，纪委办案，有自己的独立性和工作程序。目前，对杜韬等人的调查，还处于初步核实的阶段。在这个阶段，我们的主要任务，是查清违纪事实，固定相关证据。调查的对象，在纪委的语境里，是被审查人。”
“同伟同志要求检察院提前介入，法律依据是充分的。但是，在实践操作层面，会产生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检察院介入，是以什么名义？是去引导对被审查人的调查吗？这不符合检察院的职能定位。还是直接将杜韬定义为犯罪嫌疑人，进行刑事侦查？可纪委的调查还没有结束，还没有正式向司法机关移交，这个犯罪嫌疑人的身份，又是谁来认定的呢？一个案子，两个主体，两个程序，这在实际工作中，必然会造成混乱。”
他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喝了一口。
“更重要的一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