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尸骸与诡异金属碎片的发现,像一片阴云笼罩在矿场上空。周管事下令严格封锁消息,并加派了暗卫看守那条新矿脉入口,同时八百里加急将情况禀报给了姬无夜。
唐笑笑心头沉重,但眼前的危机却由不得她分神。柳清清那边,绝不会因为一次讹诈失败就善罢甘休。
果然,就在“毒煤”风波平息后的第三天,更大的麻烦来了。
一群穿着户部税吏服饰的官差,气势汹汹地同时闯入“唐氏能源”位于城中、城南、城西的三家主要铺面!
“查封!全部查封!”为首的一个税吏头目趾高气扬地挥舞着一纸文书,“尔等商户,涉嫌偷漏巨额市税、矿产税,即刻起停业整顿,接受核查!所有账册、货物,一律封存候查!”
伙计们试图理论,却被官差粗暴推开。写着“封”字的白色封条,毫不留情地贴在了大门和柜台上。
消息传开,全城哗然!
偷漏国税?这罪名可比之前的“毒煤”要严重得多!一旦坐实,不仅生意做不成,东家很可能还要下狱,甚至抄家!
钱多来得到消息,差点晕厥过去,连滚爬爬地找到唐笑笑,面无人色:“唐、唐小姐!完了!全完了!户部的人来了,说我们偷税漏税,把铺子都封了!”
唐笑笑瞳孔一缩,心中怒火翻腾,但越是如此,她越是强迫自己冷静。
【柳清清!好手段!直接动用官方力量,这是要一击致命!】
她深吸一口气,问道:“我们所有的经营文书、纳税记录,是否齐全?每月税款是否按时足额缴纳?”
钱多来急道:“齐全!绝对齐全!市税牌照是开业前就通过周管事的关系加急办下来的,每月税款都是按时亲自送到市易司,有票据为证!矿产税那边,因为矿山在王爷名下,税款是由王府统一缴纳的,与我们铺面销售无关啊!”
【那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 唐笑笑眼神冰冷。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要么是伪造了证据,要么就是在核查过程中故意刁难,无限期拖延,活活拖垮她的生意。
“周管事呢?”她问。
“周管事一早就被王爷召入府中了,尚未回来。”
唐笑笑心念电转。姬无夜此时被召入宫?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调虎离山?
不能全靠姬无夜!她必须有自己的反击!
“钱老板,你立刻去做几件事!”唐笑笑语速飞快,“第一,将我们所有纳税票据、经营文书,全部整理好,誊抄副本!原件严密保管!”
“第二,去找之前合作过的李大夫,以及几位在百姓中颇有声望的里正、坊长,将我们被无理查封的事情,‘无意中’透露出去,重点强调我们手续齐全、依法纳税!”
“第三,”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在咱们被封的铺子门口,搭一个简易的台子!我要当众‘算账’!”
钱多来懵了:“算、算账?”
“对!算给全城百姓看!”唐笑笑斩钉截铁,“他们不是说我偷税漏税吗?我就把我们的成本、售价、利润、税款,一笔笔,明明白白算给大家听!看看到底是谁在污蔑!”
【舆论战?谁不会!你要用官威压我,我就用民意反弹!】
钱多来虽然觉得这法子闻所未闻,太过惊世骇俗,但见唐笑笑态度坚决,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办。
当天下午,就在“唐氏能源”被封的城南总店门口,一个简易的木台搭了起来。唐笑笑一身素衣,未施粉黛,站在台上,面前放着一块巨大的木板,上面用炭笔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数字。
台下,围满了被消息吸引来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得到钱多来暗示的李大夫和几位坊长,也站在人群前列。
“各位京城父老!”唐笑笑声音清亮,带着一丝委屈,更多的是坦荡,“我唐笑笑,一介女流,承蒙大家抬爱,经营这‘唐氏能源’,不敢说有多大贡献,但自问每一文钱都赚得光明正大,该缴的税赋,分文不少!”
她指着木板上的数字:“今日,有官差言我偷漏税赋,封我店铺!我百口莫辩!既然如此,我唐笑笑今日就在此,将我这小本生意的账目,一笔笔,摊开来,算给各位乡亲听!请诸位为我做个见证!”
说着,她拿起炭笔,开始一笔一笔地核算。
“蜂窝煤一块,成本几何,售价几何,利润几何……”
“店铺租金几何,伙计工钱几何,运输损耗几何……”
“每月需缴纳市税几何,按律是利润的几成……”
……
她算得极其细致,语言通俗易懂,将看似复杂的商业账目,掰开了揉碎了讲给台下的百姓听。百姓们何时见过这等阵仗?东家亲自当众算账自证清白?简直是千古奇闻!
但正是这份奇闻,加上唐笑笑坦然的态度和清晰无比的账目,让所有人都看得明明白白——这“唐氏能源”利润微薄,价格实惠,而且每一笔税款都清清楚楚,根本不存在什么“偷漏巨额税款”!
“这分明是良心买卖啊!”
“是啊,税交得清清楚楚,比那些大商号明白多了!”
“官老爷是不是搞错了?”
“肯定是有人眼红,故意陷害!”
舆论的风向,开始悄然转变。百姓们对于权贵倾轧本就心有戚戚,此刻见唐笑笑一个“弱质女流”被如此欺负,同情心和正义感顿时被激发出来。
人群中,李大夫捋着胡须,朗声道:“唐东家账目清晰,行事光明,老夫相信其清白!”
几位坊长也纷纷出声附和。
就在这时,一队人马分开人群而来。为首的竟是多日未公开露面的闲王姬无夜!
他依旧坐在轮椅上,由墨老推着,脸色苍白,但那双眸子却锐利如鹰,扫过台上的唐笑笑和台下群情激奋的百姓,最后落在那些贴在门上的封条上。
“本王听闻,户部查封了一家依法纳税、惠及百姓的商铺?”姬无夜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无形的威压,瞬间让喧闹的现场安静下来,“可是查到了确凿证据?”
那为首的税吏头目见到姬无夜,吓得腿都软了,噗通跪地:“王、王爷……卑职……卑职是奉命行事……”
“奉谁的命?可有真凭实据?”姬无夜语气淡漠,“若无实证,便肆意查封,扰民乱市,你可知该当何罪?”
税吏头目汗如雨下,磕头如捣蒜:“卑职知罪!卑职这就撤封!这就撤封!”
他连滚爬爬地起来,招呼手下,手忙脚乱地将那些封条撕了下来。
姬无夜不再看他,目光转向台上的唐笑笑,与她隔空对视。
他的眼神深邃难辨,似乎带着一丝赞许,又似乎藏着一丝更复杂的情绪。
“唐小姐受委屈了。”他淡淡说了一句,便示意墨老推着轮椅,转身离去。
来得突然,去得也干脆,却以绝对强硬的姿态,为她化解了这场致命的危机。
店铺前的百姓爆发出欢呼,纷纷称赞闲王殿下明察秋毫。
唐笑笑站在台上,看着姬无夜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欢呼的人群,心中却没有多少喜悦,只有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更深的警惕。
柳清清的攻势一波猛过一波,一次比一次狠毒。而姬无夜的庇护,虽然有效,却也更让她感到自己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命运似乎并不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
她必须更快地强大起来!
然而,祸不单行。
当天晚上,周管事从王府回来,带来了一个更坏的消息。
“王爷动用关系压下了户部那边的刁难,但也查到了指使之人的线索……指向了宫中的一位贵人,与三皇子生母德妃娘娘有关。德妃娘娘的娘家,恰好经营着京城最大的木炭生意。”
周管事脸色无比凝重:“另外,王爷让属下提醒唐小姐,矿场发现前朝遗物之事,似乎……已经泄露了。近日京城来了几批陌生的江湖人,都在暗中打探城西山庄的消息。”
唐笑笑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前有柳清清借助宫闱势力连环打压,后有神秘江湖势力觊觎矿场秘密。
她的处境,前所未有的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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