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役,广胜军损失惨重。骆恩命王璟若率残部退回泽州休养,而自己则率大军于太行陉谷口与梁军对峙。
东路成功阻住梁军北上之路,西路进展自是顺利。周威率军一路南下,三日攻克晋州,阵斩梁军大将侯言。随后,大军马不停蹄,又历经四日攻克绛州。梁军大将何絪力战不敌,弃城败逃。之后,周威分出两万人马,一战夺取了轵关,彻底阻断了梁军西进的道路,而大军则将河中府团团围住。
此时,牛清自洛阳派出的援兵方才抵达黄河南岸。然而,周威早已料到此招,在围困河中府之时,便已派人将沿河各处渡口破坏。当梁军抵达南岸,才惊觉桥梁尽断,就连河中船只也遭损毁。四万大军只能望着夏日水涨的黄河,徒然兴叹。
这边,杨师厚一面尝试与骆恩交锋,一面派人往轵关探查。最终得到的回报,却是轵关早已被后唐占据,如今关上刀枪林立,难以逾越。而面前的骆恩牢牢守住谷口,占据地利,令杨师厚束手无策。最终,两军相持十数日后,杨师厚无奈,只得率军撤退。
梁军一退,骆恩总算放下心来。随后,他命大军返程,并从泽州境内征调民夫,重修太行关,以抵御梁军再度来袭。
就在两路大军紧张作战之时,泽州城中的王璟若总算得以歇息。自太行陉返回城中后,王璟若回到营帐便倒头就睡,这一觉足足睡了一日一夜才醒。随后,他唤来高行义,询问广胜军的状况。高行义一脸凄然,说道:“自晋阳出兵之时,我广胜军出兵八千。阴地关和沁州城损兵数百,泽州一战又损千余。太行陉中,我广胜军五千壮士能返回泽州的不过六百余人,加上原本大战受伤和未随军出征的后勤营将士,八千弟兄如今能战之力仅余千余。” 说到此处,高行义不禁神色黯然,潸然泪下。
王璟若闻言,长叹一声,随即起身,带着高行义前往营中探望广胜军将士。一入营中,便听闻四周传来阵阵呻吟之声。推开房门看去,几乎人人负伤,一个个躺在炕上不停呻吟。
王璟若见状皱眉问道:“为何不寻医士前来诊治?”
高行义苦笑着答道:“随军医士本就人数稀少,我已将城中大夫尽数唤来,仍是分身乏术。因此只能先救治那些重伤垂危的兄弟,只怕过后仍会有百余兄弟救不回来。”
王璟若看看这些随自己浴血奋战的将士,心中虽有不忍,但也知晓高行义已无他法,叹气道:“此番回到晋阳,我当向陛下请命,在广胜军中设立医士营,届时请钟姑娘前来授课。绝不能让这种情形在之后的大战中再度出现。”
随后,二人前往各处安抚广胜军将士。好在这些人虽历经大战,胆气却更盛。尤其是数度大捷,更是将多年来已然磨灭的雄心再度激发起来,言行之中满是对广胜军的自豪之情。看到这些,王璟若不住点头。经历此番血战,剩余将士无一不是精锐。虽然此次损兵折将,但有了这些人,广胜军的强盛已成必然。
又过十数日,在周威大军的连日猛攻之下,河中府终于被攻破。河中节度使张敬面对数倍于己的后唐大军,也是无可奈何。于城破之时,率众突围西去,绕道返回开封。至此,历时两月有余的河中攻伐战终于落幕。后唐借国丧期间突然出兵,打了梁国一个措手不及,最终尽收河中府失地,将梁军再度驱赶回了黄河以南。
当捷报传回晋阳,李存义于朝堂之上放声大笑,随即命人再探,同时命礼部着手筹备大军凯旋时的各项事宜。
后唐同光元年秋七月十三,这日清晨,曙光初现,整个晋阳城便沉浸在一片欢腾的忙碌之中。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湛蓝的天空犹如一块澄澈无瑕的美玉,似乎也在为这盛大的日子增色添彩。
晋阳城内外,守城的广胜军在常春的带领下,早已将主道清理干净。满城百姓自发行动,洒扫庭除,每一寸石板路都被擦拭得光亮照人。而官道两旁早已旌旗飘扬,各色旌旗下是扶老携幼而来的晋阳百姓。当年晋阳之战,几乎家家皆有人死于梁军之手,因此听闻后唐大军连破数州,重夺河中的捷报后,晋阳城中一片欢腾。
当大军今日凯旋的消息自宫中传出,全城上下顿时化作欢乐的海洋。虽然此时仍处国丧期间,但李存义传下圣谕,许百姓今日着新装出城迎接王师。于是,自清晨开始,城中百姓便自发聚集于城外官道两旁。此刻,那一双双热切的眼眸,满心期盼着能一睹王师的飒爽英姿。而城中小巷之中,更是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只留出主道供大军入城。
巳时三刻,阳光炽热,远处突然滚滚尘烟如巨龙升腾而起,瞬间,马蹄声犹如汹涌雷潮,震耳欲聋。当先一面绣着苍劲 “周” 字的大旗,迎着劲风肆意飞舞,猎猎作响。旗下当先之人正是周威,只见他身披金甲,端坐于坐骑之上,目光深邃如渊,又锐利似鹰。而其两侧便是骆恩、李昭、王璟若等一众将官,此时众将的铠甲也擦拭一新,紧紧跟在周威身后。
在一众将官身后,则是后唐军士列阵前行。只见刀枪林立,锋刃寒光闪烁,透着令人胆寒的肃杀之气。虽然众人历经沙场苦战,满身征尘,却不见丝毫疲态,个个依旧昂首挺胸,身姿挺拔如松,响亮的口号更是令在场众人热血沸腾。
待得大军行至南门处前,一个内侍跑上前来,高声宣旨道:“圣上有旨,诸将士为国浴血,劳苦功高,今日凯旋,朕特亲迎,以示嘉奖!” 语毕,便见李存义迈出銮舆,踏着台阶,面带笑意走了下来。
周威等人见圣驾来此,连忙下马,齐齐叩首山呼万岁。而身后军士见状,亦齐刷刷随之跪地,呼声如汹涌海浪,层层叠起:“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存义快步上前,亲手扶起周威,双手紧紧相握,执手言道:“诸卿快快平身,此番光复河中,诸卿居功至伟,朕心甚慰。朕在晋阳,日夜翘首以盼,今日得见,方觉心安呐。” 言罢,君臣相视,豪迈大笑,笑声回荡于天地之间,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