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杨兴业手中长刀被周武荡开,眼看即将死于其刀下之际,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暴喝,紧接着一支弩箭似流星般飞至近前,正中周武侧脸。周武猝不及防,被这支弩箭贯穿脸颊,当即痛呼一声,向马下坠去。
杨兴业久经战阵,见到如此良机,哪会不知把握。当即挥起一刀,将落马的周武斩为两段,随即抬头朝不远处望去。只见此时应州北门大开,无数后唐骑兵如潮水般涌出,已然突破梁军的外围防守,杀进阵中,为首之人正是王璟若。
原来王璟若进入应州城后不敢耽搁,率大军穿城而过,来到城北。他止住大军,登上城头向下察看,只见梁军紧紧围困着一支后唐骑兵,那支骑兵左冲右突,却难以突围,再仔细一瞧,为首的正是杨兴业。
王璟若见状赶忙命人打开城门,而他自己则率军来到城门处。城门一开,他便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后方一众骑兵紧紧跟上。
城门处的梁军虽有防备,却未曾料到会有如此庞大的骑兵杀出。而且张之厚匆忙来到城北便投入战斗,未来得及对城门处严密布防。因此,王璟若带兵一冲,便将城门处的梁军冲散,杀进了包围圈。
而此时杨兴业正与周武激战,眼看杨兴业处于下风,王璟若连忙催马救援。但纵使龙炎神骏,也难以在瞬间抵达杨兴业身旁。于是王璟若掏出怀中手弩,瞄准周武面颊射去。而周武一刀荡开杨兴业手中长刀,正要挥刀斩杀,兴奋之中一时疏忽,被弩箭射中面颊,稀里糊涂地死在了杨兴业刀下。
见杨兴业斩杀了周武,王璟若长舒一口气,来到其身边说道:“杨将军辛苦了,小弟来迟了。”
杨兴业闻言一笑,却不小心牵动伤口,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只听他说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王璟若命人上前护住杨兴业,带着残兵向北门退去,而自己则率领其余人马朝着张之厚的中军杀去。
张之厚在中军处看得真切,见周武已死,而这支后唐骑兵不下万人,皆从应州城中而来,知晓李明期已然获救,无奈长叹一声道:“蠢材误我啊!”
就在此时,城西北角 “符” 字大旗飘扬,后唐大军已然逼近,将前方梁军打得节节败退。张之厚指着后唐旗帜所在之处问道:“王隐那厮难道死了吗?怎的唐军这么快就到了此处?”
一旁的探马连忙说道:“方才见义武军向北逃窜,小人正要禀报,便见唐军已经杀了过来。”
张之厚咬牙骂道:“废物一个!” 那探马不知这话是骂自己还是骂王隐,因而不敢吭声。
也恰在这个时候,中军前阵一阵骚乱,只见王璟若舞动手中长枪,如入无人之境,一众骑兵紧随其后,朝着中军杀来。一旁的谋士劝道:“节使大人,此战已无胜算,若此时不撤退,只怕损失更为惨重,还请三思。”
张之厚闻言脸色愈发阴沉,但最终还是狠下心来,传令道:“撤!” 随后在一众将士的护卫下朝着东边撤离。
中军一撤,剩余梁军的斗志愈发消沉,而符审大军则士气高昂,将士们个个奋勇向前,他们有的挥舞着大刀,砍向敌军的脖颈;有的手持长枪,刺向敌军的胸膛。一名年轻的士兵,满脸皆是决绝与勇气,他迎着敌军的盾牌,猛地将手中的长枪刺出,枪尖穿透了盾牌,扎进了梁军军士的身体。那梁军军士瞪大了双眼,满脸的难以置信,随后缓缓倒下。而这名年轻士兵,来不及拔出长枪,便又抽出腰间的短刀,继续冲向另一个敌人。
这样的拼杀在战场各处随处可见,很快应州城北的梁军便被击退。随着符审将领的命令下达,一众将官各自率领麾下人马朝着梁军撤退的方向追击而去。一路上梁军丢盔弃甲,旗帜辎重散落数里,沿途皆是梁军的尸首。
追杀了二十余里,眼看张之厚中军的旗帜已经不见踪影,追击的后唐大军这才收拢人马,返回应州。
符审这边带兵进入应州暂且不说,却说张之厚率兵一路奔逃,一直跑了四十余里才停下脚步。看着身边丢盔弃甲、面容憔悴的将士,他对王隐更是恨之入骨。
残军扎下营地,随后便有各营将领将伤亡情况报到张之厚面前。此战武胜军率领前来的有近四万之众,几番大战过后,如今只有两万逃到此处。尤其是今日这一场大战,因王隐的错误情报和周武的失察,让原本已经到手的应州拱手让给了后唐。这般耻辱性的大败,在张之厚数十年的从军生涯中还是首次,也难怪他怒火中烧。
在听完各营的汇报之后,张之厚沉声问道:“可曾查清王隐那厮为何会向北逃窜?梁军骑兵又是如何从城中而来?符审大军如何能够轻易突破义武军的防线?”
下方诸将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最终还是一旁的谋士说道:“禀报大人,方才收拢残军后得知,昨日王隐所说的后唐大军北进之事乃是符审放出的假消息,再加上周武临战失察,调动大军前往北门。而符审大军实际埋伏在城西的密林之中。待我大军都前往北门救援时,后唐骑兵从城西而入,义武军留守之人不战而降,放其入营,城南的守军防备不及,被骑兵全部歼灭。随后那支骑兵与李明期会合,穿城而过。王隐得知城西失守,想来是害怕大人事后责罚,于是便率领义武军的残兵自行逃离,想必是去与那五千骑兵会合之后退回定州了。”
张之厚闻言愈发愤怒,一掌将面前的木桌拍碎一角,破口大骂道:“早知道这厮是个无信之人,当年连他义父都能杀害,今日果然将我等置于死地!若非他先丢失了雁门山谷口,又失守了城西,我等何至于大败至此?待回军之后定要向陛下禀报,将他杀了以解心头之恨!”
话虽如此,但此番大败,云、应二州恐怕会落入后唐之手。因此张之厚心中更为担忧的是如何面对牛清的怒火。要知道因为丢失了河中府,张敬回朝之后,即便他功勋卓着,也被牛清处以廷杖,至今还在府中养伤。自己此番大败,不仅未能取下李明期的首级,还丢失了云、应二州。就算可以将责任推到王隐身上,但自己作为一军主将,定然也不会有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