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左右,周屿和张明抵达了位于景州市西城区的枫林公寓。b栋楼门厅有些昏暗,空气中漂浮着老旧楼宇特有的、混合着灰尘和潮气的味道。让他们意外的是,在601室门口,一个穿着皱巴巴t恤、眼袋深重、面色蜡黄的年轻男人正蜷缩在楼梯口,眼神惶恐地瞄着电梯方向。看到身着统一制服、气质迥异的周屿和张明,他像触电般弹了起来。
“是……是派出所的调查员同志吗?”男人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疲惫和急切。
“是的。”张明熟练地亮出伪装证件,“陈冬强先生?”
“是我!谢天谢地,你们可算来了!”陈冬强几乎是扑过来的,双手下意识想抓张明的胳膊,又被对方冷静的眼神逼退,只能焦躁地搓着手,“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这房子闹鬼!不,比闹鬼还邪门!”
他语无伦次地再次叙述了他的噩梦:昨晚明明在两百多公里外的老家父母沙发上睡着,今天凌晨却再次在601自己的床上惊醒,楼上那该死的拖拽声和刮擦声依旧!
“我发誓!我爸妈可以作证!昨晚根本没有车能回来!这根本不是人力能做到的!”他眼神涣散,布满血丝,“我凌晨又报了警,求他们让我今晚在派出所过夜,我实在不敢再睡着了!我还装了摄像头,”他指了指601房门,“就想看看我到底是怎么‘回来’的!”
“嗯嗯,不用紧张,我们局里很重视这个事情,我们也是专门来调查这个事情的。”张明一边安抚着陈冬强,一边掏出扫描模式的光铳,对着陈冬强扫了扫,“例行检查一下,别介意。”
一切正常。
“你说你遇到了鬼打墙,能不能详细说说经过,以及怎么逃回来的。”张明追问道。
“就是那天晚上大概0点多,我被噪音吵的实在心烦,所以就出门,走的楼梯上了7楼。出楼梯口就是701,我先是上前,趴在门上听声音,听到了里面有很多人碎碎念的声音,然后我就生气地砸了砸门,骂了几句,但是没人回应我。”
“而且,碎碎念的声音越来越响了。”陈冬强愈发激动了起来,“于是,我打算拿手机录下来他们的声音。但是我发现没带手机,所以,我就准备下楼拿。然后,我发现,我怎么爬楼梯,出去都是7楼,同时,那些碎碎念声音并没有随着我的远离而变小,而是一直在我耳边!我觉得我一定是没休息好幻听了。”
“没去坐电梯吗?”陈明问。
“没,我不敢,小说里都说,坐电梯,保不准开门会遇到什么可怕的事情。”陈冬强回答,“我着急地敲了敲每一家门,都没人理我,那一瞬间,我甚至萌生了跳楼的想法。”
“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周屿忍不住问道。
“不知道,我......”陈明思索起来,“我也记不清了,就忽然就回到6楼了。”
正说着,他手机响了,是派出所确认他是否见到了调查员,以及什么时候过去派出所。陈冬强一一作答后,忙不迭地将门锁密码报给张明,几乎是哀求道:“两位领导,你们一定帮我查清楚!我……我先去派出所了,这里我多待一秒都要窒息!”说完,头也不回地冲下了楼梯,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显得格外仓皇。
张明和周屿对视一眼,输入密码,打开了601的房门。
屋内陈设普通,略显凌乱,外卖盒子和散落的衣物显示出主人近期的精神状态。那个新安装的摄像头在客厅角落静静工作。周屿立刻举起已切换至扫描模式的光铳。枪身侧面的小型全息屏亮起,显示着复杂的能量频谱图和实时读数。他缓慢而仔细地移动枪口,覆盖客厅的每一个角落、卧室、厨房乃至卫生间。
“光能背景值稳定在3.7拉克左右,”周屿盯着屏幕,汇报着培训中学到的标准单位,“未检测到异常峰值或污染残留频谱。”
接着,他们敲开了602室的门。一位中年主妇疑惑地打开门,听明来意后,肯定地表示:“没听到什么特别声音啊?我们一家睡眠都挺好的。倒是这几天晚上天天听到隔壁601的人半夜开关门,声音很大。”
“对601的租客,你们了解多少?”张明问道。
“了解不多,之前碰到过几次,挺安静的男孩子,应该是一个人住。”中年妇女回答道。
没有问出什么有效信息,于是,在602门口,周屿同样用扫描仪检测了公共区域,读数正常。
他们来到七楼。701室房门紧锁,猫眼漆黑。张明用管理局权限联系物业取来备用钥匙。打开门,一股尘埃气息扑面而来。屋内空空荡荡,地面积着薄灰,没有任何家具,窗户紧闭。周屿持枪扫描了整个空间,能量读数甚至低于601室,稳定在3.5拉克。张明仔细检查了地面和窗台,除了他们自己的脚印,找不到任何近期活动的痕迹。
“确实没人。”张明拍了拍手上的灰。
他们又敲响了702室的门。等了片刻,一个穿着睡衣、睡眼惺忪的年轻男子才开门,语气有些不耐烦:“谁啊?大下午的……”
张明再次亮出伪造证件,询问夜间噪音。
“噪音?没有啊。”男子打了个哈欠,“我经常熬夜打游戏,没听见隔壁有什么动静。701不是没人住吗?你们查这个干嘛?”
扫描仪在702门口显示的读数也在正常范围。
为了更全面,他们又下到五楼。
501室住的是一对老夫妇。老人听力似乎不太好,在张明提高了音量询问后,老奶奶才慢悠悠地说:“楼上啊?没啥声音啊,我们都睡得早。”
502室是一位租住的上班族,他表示:“偶尔能听到点正常的生活噪音,但没留意有特别的、持续的异响。晚上挺安静的。”
在五楼的公共区域,周屿再次进行了环境扫描,结果依旧——一切正常。
回到601室时,窗外天色已近黄昏。夕阳的余晖给城市镀上一层金色,却无法驱散屋内逐渐凝聚的困惑。
“仪器没问题,操作也规范。”张明点燃了电子烟,这次是真的吸了一口,淡淡的薄荷味弥漫开来,“所有点位扫描结果都干净得离谱。邻居们也都没听到异响。”
周屿看着扫描仪上那条几乎平直的读数线,眉头紧锁:“如果污染源不在建筑结构里,也不在陈冬强本人身上,那会在哪里?难道他的经历,真的与超自然无关?”
张明吐出一口烟雾,摇了摇头:“很难说。有时候,最棘手的不是那些能量反应剧烈的显性污染,而是这种……无迹可寻,却又真实发生在当事人身上的诡异。它可能是一种我们尚未认知的形态,或者,触发条件极其苛刻。”
调查似乎走入了死胡同。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陈冬强那台摄像头在角落里无声地记录着。
为了打破僵局,也出于对这份新工作的好奇,周屿望向经验丰富的搭档,问道:“张哥,你以前出外勤,遇到过这种……完全找不到线索的情况吗?”
张明闻言,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略带苦涩的笑容,他将电子烟在茶几上磕了磕烟灰。
“一般不会遇到什么诡异污染的事件,你当这是大白菜么。没有异常污染,一般都是人为的。”他的目光变得有些悠远,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过去的某些场景,“干我们这行,更多时候,危险是直接而粗暴的。有些任务,能活着回来就是运气。”
他顿了顿,看向周屿,眼神里带着一种经历过生死后才有的沉重:“你想听听?那我给你讲一个,不是我经历过最诡异的,但绝对是……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那次,我差点连骨头渣子都没剩下。”
周屿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他知道,接下来将要听到的,是远超培训教材描述的、真实而残酷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