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周屿猛地转头,准备将自己的发现告诉王启星,提议集中火力攻击那架可疑的立式钢琴时,一股冰冷的、带着强烈不祥预感的寒意陡然从背后袭来,瞬间刺透了他的脊髓。
他霍然转身,瞳孔骤缩。
只见王启星正握着一个约莫巴掌大小、非金非木、通体漆黑、表面雕刻着繁复而扭曲的凤凰涅盘图案的诡异印章。印章散发出与周围污染同源,却更加凝练、更加古老的邪恶气息。
“你…!”周屿惊愕出声。
王启星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学者式冷静,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狂热和孤注一掷的扭曲表情。他声音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周屿!接下来的事情,你必须保密!对任何人都不能提起!”
他晃了晃手中的印章:“这东西,代号‘冥凰之印’,是之前某案件的污染物,本该被销毁。我之前是负责最终焚毁的研究员,我偷偷把它留了下来。”他咽了口唾沫,眼神闪烁,“它能赋予使用者强大的力量,但代价是被污染。”
他死死盯着周屿,语速飞快:“现在这个情况,我的防御法阵撑不了多久了!我们必须有一个人获得打破僵局的力量!而这个人只能是你!因为只有我懂得如何暂时压制它的反噬,后续救你还需要我的知识!你不想死在这里吧?”
巨大的信息量和生死抉择如同重锤砸在周屿头上。他看着王启星手中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印章,又看了看外面疯狂攻击、防御法阵即将崩溃的怪物,脑海中闪过女儿晓晓苍白的小脸……
没有时间犹豫了。
“……怎么做?”周屿的声音沙哑干涩。
“敞开你的意识,不要抵抗!印在心脏对应的位置!”王启星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厉色,不等周屿完全准备好,他猛地将那个“冥凰之印”按在了周屿的左胸心脏位置!
“呃啊啊啊——!”
就在印章接触皮肤的刹那,周屿发出了并非完全源于痛苦的嘶吼。一股冰冷刺骨、却又带着焚尽一切灼热感的黑暗洪流,如同决堤的江河,顺着印章疯狂涌入他的心脏,并瞬间席卷四肢百骸!他的眼睛猛地瞪大,眼白部分迅速被蛛网般的黑色血丝占据,瞳孔深处似乎有漆黑的火焰在燃烧。
剧烈的痛苦仿佛要将他的灵魂撕裂,但伴随着痛苦而来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充斥着毁灭与混乱的强大力量感!与此同时,无数疯狂的、亵渎的、充满恶意的低语和破碎的知识碎片,如同病毒般强行植入他的脑海。
他获得了如同适能者一般构筑法阵、施展超凡力量的能力!但驱动这一切的能源,不再是纯净的光,而是源自他体内不断滋生的污染之力与那“冥凰之印”带来的深渊馈赠!
“守住心神!用你的意志力对抗呓语!力量是你的工具,不要被工具吞噬!”王启星急促地喊道。
周屿单膝跪地,双手死死扣着地面,指甲因为用力而翻起出血。他感受着体内汹涌的黑暗力量与试图蚕食他理智的疯狂低语,脑海中女儿的笑容如同风中残烛,是他对抗这片混沌的最后灯塔。
“我还……不能……倒下!”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猛地抬起头,眼中漆黑的火焰暂时压过了混乱。他看向那架角落里的古老立式钢琴,目标明确。
他低吼一声,不再依赖王启星的防御。身体表面浮现出淡淡的黑气,速度与力量暴增,猛地冲出了三角御界的范围!
“吼!”附近的蚀骨鸦魔和巨人立刻被惊动,疯狂涌来。
周屿眼神一凛,右手在空中急速虚划!他的指尖流淌出粘稠的黑色能量,瞬间勾勒出一个结构扭曲、散发着不祥波动的简易法阵。
“腐蚀箭!”
法阵中心,三支由纯粹负能量构成的、缠绕着黑色闪电的箭矢激射而出,精准地命中三只扑来的蚀骨鸦魔。鸦魔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身体就被迅速腐蚀、消融,化作一滩滩黑水。
他脚步不停,如同鬼魅般在缓慢时间与正常时间流速中穿梭。时而利用时间凝滞的间隙,观察怪物动向,调整路线;时而趁着时间恢复,爆发出惊人的速度,躲开巨人的重击和黑色沥青的喷射。
一名巨人咆哮着挥拳砸下,周屿不闪不避,双手在胸前合拢,一个更加复杂的菱形护盾法阵瞬间成型,硬生生挡住了这势大力沉的一击!黑气与巨人的力量激烈碰撞,发出沉闷的爆鸣。周屿被震得后退数步,喉头一甜,但眼神中的疯狂与决绝更盛。
他利用战斗的间隙,不断向那架立式钢琴逼近。所过之处,黑色的腐蚀箭、小范围的暗影爆破,将拦路的怪物一一清除。他的战斗方式狂野而高效,带着一种与之前使用光铳时截然不同的、源于黑暗的暴力美学。
终于,他冲到了那架古老、残破的立式钢琴前。
钢琴安静地矗立在阴影中,仿佛与周围的疯狂格格不入,但那种作为一切异常源头的核心波动,在这里达到了顶峰。
周屿没有丝毫犹豫。他强忍着脑海中越来越响的疯狂呓语和灵魂被撕裂的痛苦,将体内大部分刚刚获得的黑暗力量疯狂注入双臂。他双手高高举起,十指如同弹奏死亡乐章般在虚空中疯狂舞动!
一个巨大、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黑色法阵在他头顶上方迅速凝聚、展开!法阵的中心纹路,赫然是一柄倒悬的、由无数痛苦哀嚎的扭曲面孔和亵渎符文构成的巨剑轮廓!
“审判……巨剑!”他嘶哑地咆哮,声音已经带上了非人的质感。
法阵光芒大盛,那柄完全由精纯黑暗与污染能量构成的黑色巨剑轰然凝聚成形,带着审判万物、终结一切的恐怖威势,如同天罚般,朝着那架立式钢琴狠狠轰击而下!
“次拉——!!!”
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尖啸响起!那个一直如同提线木偶般的绷带少女,第一次发出了蕴含着自己意志的声音!她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迅速逼近周屿,试图阻挡那柄巨剑!
但她终究慢了一步。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几乎掀翻了整个剧场穹顶!黑色巨剑精准地命中了立式钢琴!木屑、金属零件、扭曲的琴弦四处飞溅!
钢琴被彻底摧毁,露出了内部的景象——一具已经彻底干枯、如同木乃伊般的少女尸体,保持着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的姿势,静静地躺在破碎的钢琴内部。而在她交叉的双手中,紧紧握着一串散发着柔和却诡异黑光的珍珠项链,那颗最大的黑色珍珠,正如同心脏般微微搏动,散发出操控时空的奇异波动!
果然!这具尸体才是真正的核心,这黑珍珠项链,就是时停的源头!
就在这时,那道扑空的黑色闪电——绷带少女,落在了破碎的钢琴残骸旁。她看着被毁的钢琴和暴露出来的尸体,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她脸上的绷带寸寸碎裂,露出一张苍白却精致,但充满了无尽悲伤与怨毒的面容。她背后,一对由纯粹阴影和黑暗能量构成的、残缺而华丽的黑色羽翼,“哗啦”一声猛地展开!
她不再是木偶,而是复苏的、充满复仇意志的黑翼天使!
她发出一声尖啸,双翼一振,化作一道飘忽不定的黑影,朝着周屿猛扑过来!
最终决战,在破碎的钢琴残骸旁展开。
音乐依旧在奏响,时而悠扬缓慢,时而激昂快速。
当时空凝滞,世界变为黑白,他们的动作如同在表演一场优雅而致命的死亡芭蕾。黑翼少女在空中缓缓旋转,黑色的羽毛如同泪滴般飘落,她指尖划过的轨迹,带起冰冷的死亡之风。周屿的动作也变得缓慢而富有张力,他闪避、格挡,构筑的黑暗护盾在慢镜头下如同绽放的黑色玫瑰,与少女挥出的阴影利刃碰撞出无声的火花。
当时空恢复正常,色彩和声音回归,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他们的身影快得只剩下模糊的残影!黑色羽翼掀起狂风,阴影利刃撕裂空气;周屿的黑暗术法攻击如同毒蛇般刁钻,偶尔爆发出的暗影爆破逼得少女不断闪避。他在各种简易黑暗法术间切换,依靠着“冥凰之印”带来的力量和脑海中疯狂涌现的知识,与这强大的怨灵殊死搏斗。
整个战场仿佛成了一个诡异的舞台,音乐是伴奏,死亡是主题,鲜血与黑羽是点缀。
但周屿的状况越来越糟。他眼中的漆黑火焰越来越旺盛,理智的堤坝在疯狂呓语的冲击下摇摇欲坠。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就像暴风雨中的小船,随时可能被彻底吞噬。脑海中女儿的笑容已经开始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各种扭曲恐怖的幻象。
“必须……在彻底疯狂之前……结束!”他凭借着最后一丝清明,抓住了黑翼少女一次因为音乐切换而产生的、极其短暂的攻击间隙。
他放弃了所有防御,将体内剩余的所有黑暗力量,连同“冥凰之印”烙印传来的最后一股灼热洪流,全部凝聚在右手。他没有构筑复杂的法阵,而是将力量简单粗暴地压缩、塑形,化作一柄极度凝实的黑暗长枪!
“噗嗤!”
在少女带着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那柄黑暗长枪贯穿了她的胸膛,击中了其身后的黑色珍珠。
她身体一僵,背后的黑色羽翼如同被打碎的玻璃般寸寸碎裂,化作漫天飘散的黑光。她低头看了看胸口的空洞,又看了看周屿那双几乎被黑暗彻底吞噬的眼睛,脸上那无尽的怨毒和悲伤,最终化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解脱。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身体如同风中砂砾般,开始缓缓消散。
那持续回荡的、操控着时空的钢琴曲,戛然而止。
笼罩剧场的异常时空效应,彻底消失。
整个世界恢复了正常的时间流速,只剩下死寂,和弥漫的血腥味。
周屿站在原地,手中的珍珠碎片化为粉末滑落。他眼中的漆黑火焰缓缓退去,但瞳孔深处却留下了一抹难以磨灭的阴影。脑海中疯狂的呓语并未完全消失,只是暂时低沉下去,如同潜伏的毒蛇。
他成功了,但代价……
他缓缓转头,看向不远处瘫坐在地、一脸惊魂未定却又带着一丝诡异兴奋的王启星。
剧场内,只剩下他们两个活人,以及满地的尸体和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