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雪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下意识地绷紧,如同受惊的幼兽。“他发现了?那……那我们……” 她的手下意识地摸向怀中,似乎有什么道具在身上藏匿,眼中充满了被识破的惊慌与决绝。
周屿却依旧平静,他抬手制止了千雪可能做出的过激举动。“冷静。他若想动手,我们进镇时就可以。既然只是‘邀请’,不妨去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稳定力量,目光却比刚才更加深邃,仿佛在重新评估眼前的一切。
他很好奇,这位走上另一条“歧路”的传承者,究竟在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不远处,两名身着灰色祭司袍、气息达到二级基础级的信徒,正缓步向他们藏身的地方走来。其中一人抬头,目光精准地投向周屿和千雪的方向,语气恭敬却不容拒绝:
“月读大人有请,二位贵客。请随我们来。”
千雪紧张地看向周屿,周屿微微颔首。事已至此,避无可避。他率先从阁楼跃下,千雪咬了咬牙,紧随其后。
两名祭司没有多余的话语,转身引路。他们穿过更加寂静的小巷,径直走向那座改造神社。越是靠近,周屿越是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样。那搏动的黑色晶体散发出的能量场,并非纯粹的压抑与疯狂,其中似乎……混杂着一种极其细微、却坚韧无比的“秩序”感,一种由纯净光之力构筑的、无形的“缰绳”,在努力约束着污染的混乱本质。
神社内部光线昏暗,墙壁上镶嵌的发光晶体散发出幽光。他们穿过几重帷幔,来到了一个开阔的内殿。
内殿中央,月读背对着他们,站在那搏动的黑色晶体正下方。他并非在仰望,而是双手虚按在晶体表面,周身流淌着纯净而温和的光之力,那光芒如同无数道纤细而坚韧的丝线,渗入黑色晶体内部,与其狂暴的污染能量纠缠、抵消、并试图……引导。
引领的祭司躬身退下。
月读缓缓收回手,转过身。他的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但那悲悯平和的气质依旧。他的目光落在周屿身上,仿佛穿透了伪装,微微颔首:“你来了,陌生的同行者。还有你,小雪……看到你安然无恙,我便放心了。”
千雪身体一颤,咬牙道:“别假惺惺了!你投靠了‘永夜’,建立了这个邪教!外面那些信徒,还有那些扭曲的怪物,都是你的‘杰作’!”
月读没有动怒,反而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投靠?邪教?小雪,还有这位……先生,你们真的以为,我是在崇拜这‘永夜低语’吗?”
他抬手指向那搏动的黑色晶体,语气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我是在‘驯服’它。”
“驯服?”周屿眉峰微挑。
“没错,驯服。”月读的目光变得锐利,“‘永夜低语’的污染,其本质是极致的混乱与疯狂,它会扭曲心智,畸变肉体,将一切化为只知吞噬与毁灭的怪物。就像科里亚的‘沉寂回响’,制造出无穷无尽的污染体大军。”
周屿心中一动,静待下文。
“但在这里,不一样。”月读的声音带着一种研究者般的冷静,“你们在外面看到的信徒,他们体内确实有污染,但他们的理智大部分得以保留。你们看到的那些扭曲造物,它们拥有污染的力量,却没有完全失控。为什么?”
他的目光扫过周屿和千雪,最终定格在自己散发着微光的手掌上。
“因为我的‘光’。”
“我从未信仰黑暗。我是在用我的光之力,不断抵消、中和污染中最致命的‘疯狂性’!”月读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我不是在引导他们拥抱污染,我是在用光作为屏障和保护层,让他们能够在被污染的同时,保持‘自我’的清醒,并尝试去掌控那份力量!”
“我在创造的,不是怪物,而是能够同时驾驭光与暗之力的……光暗共同体!”
光暗共同体!
这五个字如同惊雷,在周屿脑海中炸响!
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让他几乎要控制不住体内的力量波动!
光暗融合……光暗同存……光暗共同体!
王启星和神秘传承者费尽心机,甚至牺牲洛尘,才在他身上初步实现的“光暗并存”,在这里,月读竟然在用一种看似“邪教”的方式,试图批量“制造”?!
他以为自己摆脱了科里亚的剧本,走出了自己的路,结果呢?绕了一大圈,他竟然在樱花岛看到了另一个版本的“光暗融合”实验!而且规模更大,更……系统化!
一种强烈的、被无形之手再次扼住喉咙的窒息感扑面而来。他以为自己是在主动调查,结果很可能依然是被引导着,来到了这个“实验场”!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逻辑清晰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他脑海中的迷雾——
天文调查局的数据库!
他当时检索全球污染区信息,寻找下一个目标。为什么偏偏是樱花岛跳了出来?因为它的污染等级(四级)与他当时需要历练的层次匹配?因为它的地理位置相对孤立,历史宿怨使得介入阻力小?
不!不对!
是因为数据库里的信息,是被筛选过的!
一个可怕的推测浮出水面:天文调查局,或者其背后的“特殊项目部”,甚至那个神秘传承者,完全有能力在数据库中隐藏或弱化其他同等选项,同时突出樱花岛的信息!他们利用了他急于寻找真相、提升实力的心理,利用了他对王启星下落的追寻,甚至可能利用了他体内光暗之力对“同类”实验场的本能吸引……
他们精确计算了他的动机、实力、甚至心理状态,然后,为他“推荐”了樱花岛这个完美的“目的地”!
从他离开科里亚,踏上返回海城的飞机那一刻起,他可能就已经踏入了另一个精心编织的罗网!而他,还自以为是在自主行动!
什么时候……到底是什么时候,他的思维和选择,就开始被这样无形地影响着?这种手段,已经超越了普通的算计,这简直像是……某种更高层次的存在,基于庞大数据和深层心理模型进行的……命运层面的引导!
不可名状……难道连“选择”本身,也能被污染和扭曲吗?
周屿的心中翻涌起惊涛骇浪,但表面上,他只是眼神更加幽深了几分,体内的光暗之力在极致的控制下,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却又死死压抑。
月读注意到了周屿瞬间的异常,但他误解了这反应的来源,继续说道:“看来你也明白了。这条路很危险,是在刀尖上跳舞。我的光时刻在与疯狂的污染对抗,稍有不慎,不仅我会被反噬,整个‘萤火之川’也会瞬间化为真正的人间地狱。但这是值得的!我们在开辟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一条能让人类在污染的末世中,真正获得力量并保持自我的道路!”
他的话语充满了理想主义者的狂热,却也透着行走于悬崖边的悲壮。
千雪已经被这完全出乎意料的真相冲击得说不出话来,呆呆地看着月读,又看看那被光之丝线缠绕的黑色晶体。
月读却再次将目光聚焦在周屿身上,这一次,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探究:
“说了这么多,该你了,陌生的同行者。你体内那并非由光引导、而是本质并存的光暗之力,绝非自然形成,也非我这般后天‘驯化’。这种状态……我很是好奇呢!”
他向前一步,目光灼灼,仿佛要穿透周屿的灵魂:“兴许,这是我光暗同体实验突破的关键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