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迅速蔓延的疯狂,周屿心如乱麻。他手中紧握着光铳,净化弹足以暂时遏制那架作祟的钢琴,但他不敢动。救世者协会的人在暗处盯着,任何未经他们允许的举动,都可能被解读为反抗,从而危及妻女和苏晚晴。
就在他内心激烈挣扎,眼睁睁看着几个被黑色音波彻底侵蚀的游客开始异化成扭曲的、发出尖啸的半透明幽灵状怪物,扑向其他惊慌失措的人时,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挤到了他身旁。
是一个穿着景区保安制服、面容普通的中年男人。他凑近周屿,脸上带着一种与现场惨状格格不入的阴冷笑容,压低声音道:
“还不开枪吗?再不开枪,事情可就闹大了?”
周屿猛地扭头,震惊地看着这个“保安”。在他注视下,保安的脸如同融化的蜡像般开始扭曲、变形,短短几秒内,竟然变成了陈冬强那张惊恐绝望的脸!但那双眼睛里,却充满了戏谑和冰冷。
还没等周屿从这惊悚的变脸中回过神,那张脸再次模糊,下一刻,赫然变成了他刚刚才见过的、苏晚晴那清秀却此刻显得无比诡异的面容!
“这个样子,你总认识了,咯咯咯。”‘苏晚晴’用着她本人的声音,说出的话却令人毛骨悚然。
得到许可,周屿不再犹豫。愤怒、恐惧、无奈,最终都化为了决绝的行动。他猛地抬起光铳,瞄准了月光岩中央那架仍在疯狂“演奏”、散发出浓郁污染能量的钢琴!
砰!砰!砰!
连续三发净化光弹,划破混乱的空气,精准地命中钢琴的琴身!
炽白的光芒炸开,符文法阵瞬间包裹住钢琴!那癫狂的琴声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野兽,发出一声刺耳的哀鸣,戛然而止!钢琴表面浮现的黑色手印如同被灼烧般迅速消退,浓郁的怨念能量被强行打断、净化。
琴声停止,那些刚刚异化出来、正在攻击人群的半透明幽灵仿佛失去了力量源泉,发出了凄厉的尖啸,身形变得极不稳定。
周屿没有停歇,调转枪口,对着那些四处乱飞的幽灵,以及被污染的观众,连续射击!
砰!砰!砰!
光弹在空中绽放,一个个幽灵在纯净的光之力下如同气泡般破裂、消散,只留下一缕缕迅速逸散的黑烟。
短短一分钟内,场面上失控的污染被暂时清除。只剩下惊魂未定、哭喊不止的游客,以及一片狼藉的现场。
变成苏晚晴模样的那个协会成员,不知何时又变回了普通的保安模样,他拍了拍周屿的肩膀,声音带着一丝满意的嘲弄:
“干得漂亮。接下来,汇报的时候,往‘幽灵’、‘古董’这两个方向上引导就好。合作愉快哦,周调查员。”
说完,他转身混入混乱的人群,几个拐弯便消失不见。
周屿站在原地,握着尚有余温的光铳,看着周围的惨状,心中没有丝毫解决事件的轻松,只有沉甸甸的负罪感和对未来的深切忧虑。
他深吸一口气,用个人终端联系了天文调查局,汇报了情况。他声称自己是在古浪岛度假时,意外遭遇了这起突发异常污染事件,并作为现场唯一的调查员进行了紧急处置。
分局对此高度重视,迅速响应。由于事件涉及幽灵类污染,而且是古董类事件,局里选派了有过同类事件研究经验的研究员王启星,带领一支由一名安全员队长和四名安全员组成的小队,立刻乘坐专用飞行器赶往现场。
安全员们装备精良,虽然也配备了强化的光铳和防护装备,但他们的战术背心和武器模块更侧重于区域控制、屏障生成和紧急救援,与执行员那种纯粹的攻击性武装有明显区别。
王启星等人抵达时,已是晚上九、十点钟,现场已被当地警方初步隔离。王启星看起来四十多岁,戴着黑框眼镜,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气质严谨而沉稳。他看到周屿时,镜片后的眼睛里极快地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讶异和审视,但他什么也没问,只是公事公办地点点头,便立刻投入工作。
他指挥安全员布设隔离带和能量监测基点,自己则打开一个银色的手提箱,里面是各种周屿没见过的小型精密仪器。
“多频谱能量残留分析仪,扫描微观粒子逸散轨迹……”
“时空褶皱探测针,检测是否存在短暂的空间畸变……”
“精神波谱记录器,捕捉残余的意识碎片频率……”
王启星一边操作仪器,一边喃喃自语般地进行着逻辑推导:
“能量爆发点高度集中于钢琴本体,残留频谱显示为‘怨恨’、‘执念’特质,符合器物长期承载强烈负面情绪后异变的特征……”
“未检测到高维渗透或外部强污染源直接注入的迹象……”
“幽灵形态单一,攻击模式本能化,符合低阶意识聚合体的表现,疑似钢琴在过去岁月中间接‘杀害’或吞噬的灵魂碎片被一并释放……”
“综合判断,钢琴更像是被感染的载体,而非污染源本身。真正的源头,可能隐藏在它长期停放、积聚能量的地方——需要立刻调查钢琴的原存放地点!”
他的分析条理清晰,设备先进,结论听起来无懈可击。周屿在一旁默默听着,心中却明白,这一切都已经被救世者协会预设好了方向。
很快,他们从景区管理人员和随后赶来的钢琴博物馆工作人员口中得知,“墨丘利”钢琴之前一直存放在古浪岛钢琴博物馆的顶楼专属展区。
一行人立刻转移至钢琴博物馆。
博物馆顶楼被设计成一个极其宽敞、挑高惊人的仿西欧哥特式音乐剧场。巨大的透明玻璃穹顶覆盖了整个空间,月光透过穹顶洒下,映照着一个巨大而华丽的水晶吊灯以及周围如同星空般点缀的无数小水晶灯。
前方是宽阔的舞台,也是主要的展区,摆放着数十架造型各异的古董钢琴,如同等待演奏的沉默乐队。舞台前是观众区,整齐地排列着复古的座椅和零星布置的餐桌。剧场后方是二层跳空的贵宾席,同样摆放着不少珍贵的钢琴。贵宾席下方,则是众人进来的入口。
整个剧场气氛恢弘而典雅,但也因为过于空旷和那些沉默的古老乐器,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压抑。
王启星和他的团队立刻展开工作。各种检测仪器再次启动,对剧场进行全方位扫描。
“嘀嘀嘀——”
很快,仪器在多个点位发出了警报!
“检测到多处微弱的污染残留反应!”一名安全员汇报,“分布在舞台地板、几架特定钢琴周围、甚至……水晶吊灯上!”
“启动低频广谱净化光照灯。”王启星下令。一名安全员从装备箱中取出一个类似大型探照灯的装置,将其对准污染反应区域,按下开关。
一道柔和但并不刺眼的乳白色光晕扩散开来,如同水波般缓缓扫过目标区域。这是非战斗状态下常用的温和净化手段,旨在不刺激可能潜藏的污染源的情况下,缓慢中和、驱散低浓度的污染残留,避免暴力净化可能引发的不可控异变。
光照持续进行,仪器显示污染读数正在缓慢下降。一切似乎都在按计划进行。
就在这时,陪同前来的博物馆老馆长忽然发出一声惊疑:
“咦?门……门怎么自己关上了?”
众人回头,只见来时那扇厚重的、雕花的剧场大门,不知何时已然紧闭。一名安全员上前尝试推开,门纹丝不动!他又检查了门锁,脸色一变:“报告!门被从外部……或者某种力量,强制锁死了!”
几乎同时,一阵细微的、令人不安的“扑棱棱”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所有人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只见透明的玻璃穹顶之上,不知从何处飞来无数漆黑的阴影,它们如同密集的乌鸦群,悄无声息地落下,密密麻麻地覆盖在玻璃顶上,将透进来的阳光迅速遮蔽。一双双或猩红、或惨绿、或纯粹黑暗的光点,在那些阴影中亮起,齐刷刷地俯视着下方被困住的人们。
剧场内,光线骤然暗淡,只剩下净化灯散发出的微弱光晕,以及水晶灯折射出的、显得有些诡谲的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