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卧室。周屿轻轻起身,看着身旁仍在熟睡的林薇和蜷缩在她怀里、嘴角还带着甜甜笑意的晓晓,心中那片柔软的角落被触动,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他俯身,在她们额头上各自留下一个轻柔的吻,然后悄无声息地开始收拾行装。
告别没有太多煽情。林薇帮他整理着本就不多的行李,眼神里有不舍,但更多的是支持和叮嘱:“注意安全,早点回来。”晓晓揉着惺忪的睡眼,抱着她的新wifi宝宝玩偶,奶声奶气地说:“爸爸出差要乖乖的,回来给晓晓带礼物!”
“好,爸爸答应你。”周屿揉了揉女儿的头发,将这份温馨的画面刻入心底,然后毅然转身出门。
他没有使用空间传送,而是按照正常流程,由A.c.b.安排的车辆送往机场,搭乘一架外表普通、内部却经过特殊改装和屏蔽的专机。飞机冲上云霄,穿过对流层,进入平流层后,窗外的景色变得壮阔而单调。
经过一次中转,飞机最终调整航向,朝着一片被列为绝对禁区的区域飞去。当飞行员提示即将抵达目的地时,周屿透过舷窗向下望去,即使以他灭世级的心境,也不由得为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下方的大地,仿佛被一柄无形的、贯穿天地的巨剑狠狠劈开,留下了一道巨大到难以想象的峡谷。这道峡谷蜿蜒曲折,不见首尾,两侧是陡峭如刀削斧劈的悬崖绝壁,呈现出一种暗沉沉的、仿佛被烈火灼烧又经岁月磨砺的奇异色泽。峡谷的整体轮廓,确实像极了一条匍匐在大地之上、陷入永恒沉睡的巨龙的脊背,充满了苍凉、古老而又磅礴的力量感。
这就是“创世之脊”。据A.c.b.的资料记载,这里是三年前,那场决定世界命运、击退第一次大规模污染入侵的终极战争中,某位无法想象的存在随手一击留下的痕迹。正是那一击,不仅重创了入侵者,其残留的力量与破碎的法则更是在此形成了独特的场域,某种程度上“开创”并稳固了这个“稳定态”的蓝星世界格局,故而得名“创世”。
飞机开始下降,高度降低,更能感受到那峡谷的深邃与恐怖。峡谷内部并非幽暗,反而隐隐透出各种混乱、扭曲的光晕,时而圣洁如晨曦,时而晦暗如永夜,更多是种种难以形容的、仿佛色彩本身都在嘶吼挣扎的怪异斑块。那是高度凝聚、彼此冲突又达到某种危险平衡的法则碎片能量,使得峡谷内部成为了生命的禁区,连最顽强的变异植物都无法在其中生存。
A.c.b.的实验室,就建立在峡谷一侧相对平缓的山巅之上。数座银灰色的、充满未来科技感的建筑依山而建,通过坚固的廊桥连接,如同镶嵌在巨龙脊背旁的几颗铆钉,渺小却又顽强地窥探着下方的奥秘。
飞机降落在山巅一处隐蔽的停机坪上。舱门打开,一股混合着稀薄臭氧、岩石粉尘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时空尽头的苍茫气息扑面而来。周屿深吸一口气,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光暗之力的微微悸动,仿佛受到了下方那片混乱法则之海的牵引。
早已等候在此的钱永固博士快步迎了上来,他依旧是那身白大褂,秃顶在高原的阳光下有些反光,脸上带着研究者特有的兴奋和一丝紧张。
“周屿先生,欢迎来到创世之脊前沿研究所!”钱永固热情地握手,随即侧身引路,“请随我来,我们先去影映厅,为您简要介绍一下我们目前对法则碎片研究的最新进展,这对您接下来的感悟至关重要。”
周屿点点头,跟着钱永固穿过戒备森严的通道,进入了一座主体建筑内部。内部环境整洁而冷肃,工作人员行色匆匆,各种仪器指示灯无声闪烁。
影映厅不大,灯光暗下后,正前方的弧形大屏幕亮起。钱永固手持激光笔,开始了他的讲解。
“周屿先生,首先我们需要明确,‘法则级’的力量,与您所熟悉的‘灭世级’有着本质的不同。”钱永固语气严肃,“灭世级,更多体现为能量的庞大和破坏性的极致,是‘力’的展现。而法则级……”
屏幕上出现了复杂的能量流和数学模型示意图。
“……是‘理’的运用。它是世界运转的底层代码,是构成现实的基本规则之一。它本身或许不具备灭世级那样纯粹的、狂暴的毁灭之力,但它能定义什么是‘毁灭’,能修改局部的‘规则’。”
听到“底层代码”、“基本规则”这些词,周屿心中一动,想起了苏晚晴的话——救世者协会追寻的“源代码”、“第一因”。那天晚上与王启星视频后,他曾追问过苏晚晴,但她只是耸耸肩,表示自己层级不够,只是“底下干活的”,真正的核心秘密只有协会里那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创世元老”才知道。周屿暗自决定,等此间事了,必须想办法接触救世者协会的真正高层。
钱永固没有察觉周屿的走神,继续介绍:“法则级的力量,其自身即具备了规则特性。比如,某种‘冻结’法则,无需构建复杂的冰系法阵,其力量所及,概念上的‘运动’就会被直接终止。这是一种……近乎言出法随的能力。”
“而想让自身的力量层次触及法则级,关键不在于积累更多的能量,而在于‘理解’。”钱永固切换了幻灯片,屏幕上出现了峡谷底部那些混乱光晕的特写和频谱分析图,“理解这些法则碎片中蕴含的‘规则信息’,找到将自身力量与之共鸣、并最终融入乃至驾驭某种规则的路径。”
他指向屏幕上一片相对平静、呈现出一种奇异“空无”状态的区域:“正因为此处残留的法则力量极其强大且特殊,很多力量,尤其是光暗湮灭后产生的‘中间介质’,才能长期滞留于此,不至于瞬间消散,这才给了我们观察研究的宝贵窗口。”
“我们将这种‘中间介质’命名为——‘灵’。”钱永固特意强调,“与数字‘零’同音,寓意其初始、混沌、亦可能是归零的状态。”
屏幕上出现了对“灵”的观测数据和模拟动画。
“通过长期观测和分析,我们初步归纳出光、暗以及‘灵’这三大法则级力量态的基本特性。”
“光,代表着‘有序’与‘传递’。它的力量倾向于构建结构、传递信息、附着并影响外界,形成您所熟知的各类‘光之法阵’。”
“暗,代表着‘无序’与‘扩散’。它的力量倾向于吞噬、同化、瓦解结构,将一切归于混沌。”
“而当光与暗这两种极端对立的法则力量激烈碰撞、达到湮灭临界点时,就会产生‘灵’。”动画演示着光暗能量流对撞,然后湮灭,留下一片虚无的“灵”。
“‘灵’的特性最为奇特。它似乎处于绝对的‘中立’和‘稳定’状态。它不受光的‘有序’影响,也不被暗的‘无序’同化,只是静静地沉淀在原地,仿佛超脱于光暗的纷争之外。”
周屿内心微震。他亲眼见过月读指尖那缕灰色的、同时包含光暗特质、内蕴狂暴的“融合能量”,那与眼前描述的稳定、中立、虚无的“灵”完全不同!月读走的,似乎是强行糅合光暗,使其“共存”甚至“相生”的路径,而非产生这种第三态的“灵”。他没有将这个发现告诉钱永固,只是不动声色地追问:“关于‘灵’,还有没有更进一步的发现?”
钱永固推了推眼镜,脸上露出一丝困惑:“有的,但这也是最让我们费解的一点——‘灵’会消失。”
屏幕上播放了一段加速的监控录像,可以看到一小片被标记的“灵”,在没有任何外力影响、也没有明显能量波动的情况下,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它的消失,无视常规的空间阻隔,也看不出时间流逝的影响,是直接的、彻底的‘无’。至于它何时会消失,消失后去了哪里……我们至今没有找到任何规律。”
他话锋一转:“不过,另一个发现或许更有意义。我们发现,同等级的光与暗湮灭产生的‘灵’,在本质上是相同的。无论是boSS级的光暗对撞,还是最基础级的光暗湮灭,产生的‘灵’在我们目前的观测精度下,看不出数量或形态上的差异。它们都是那种虚无的、中立的稳定状态。”
“只有在不同等级的光暗湮灭时,产生的‘灵’才会出现可观测的差异。”钱永固调出了对比图像和数据,“比如,用boSS级的光与基础级的暗进行湮灭,同样会产生‘灵’,但这时的‘灵’不再是完全的无色无形。当光之力明显强于暗时,湮灭产生的‘灵’会呈现出一种极淡的、固化的乳白色球体形态;而当暗之力更强时,‘灵’则表现为一种不规则的、气态的灰黑色絮状物。”
“当然,无论是哪种形态,它们最终都会沉淀下来,恢复那种奇特的稳定中立状态,直到……不知何时突然消失。”
钱永固摊了摊手,脸上带着研究遇到瓶颈的无奈:“目前,关于法则碎片和‘灵’的研究,主要就是这些进展了。更多的,需要像您这样的存在,亲自去感悟和探索。”
周屿凝视着屏幕上那些关于“灵”的数据和影像,心中波澜起伏。光、暗、灵……月读的融合之路……救世者协会追寻的源头……无数的线索和疑问交织在一起。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将是那片蕴含着远古战争残留、充斥着混乱与秩序碎片、危险与机遇并存的——法则之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