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义帆——或者说占据了他躯壳的那个怪物——将漆黑的瞳孔转向摄像头,那股冰冷的、充满恶意的“注视”仿佛穿透了屏幕与空间的距离,直接钉在了应天戚的灵魂上。应天戚瞬间如坠冰窟,呼吸一滞,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
“优先清除那个观察者!”怪物用他那扭曲的合成音发出了指令,目标直指指挥车内的应天戚!
地下设备间内,残余的、未被完全束缚的狂化信徒,以及那个之前消失不见的面具人,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浮现,他们不再纠缠苏澈小队,而是试图强行突破,目标明确地冲向通往地面的楼梯!
“拦住他们!绝不能让他们上去!”陈锋在指挥车内怒吼,同时一把抓起了旁边的重型光铳,“技术组,封锁所有上行通道!启动应急防御协议!应天戚,跟紧我!”
指挥车的车门滑开,陈锋如同矫健的猎豹般跃出,应天戚紧随其后,心脏狂跳,但训练的本能让他迅速寻找掩体,并激活了手腕上的光能手环,淡金色的护罩再次浮现,虽然单薄,却带来一丝安全感。
艺术中心外围,刺耳的警报声骤然响起,预先布置的应急隔离闸门开始落下,切断主要通道。但面具人和那些狂化信徒的速度极快,而且对建筑结构似乎极为熟悉,他们避开主通道,利用通风管道、维修井等隐蔽路径,如同病毒般向上渗透!
“b1区发现目标!他们突破了第一道隔离门!”通讯频道里传来外围队员急促的报告。
“指挥车,检测到高强度能量源正在快速接近你们的位置!是那个面具人!”技术组的警告声也同时响起。
陈锋面色冷峻,持枪守在被伪装成配电箱的指挥车入口旁,对应天戚低喝道:“进去!锁死车门!除非我或者苏澈的声音,否则谁也别开!”
“队长!”应天戚不想当缩头乌龟。
“这是命令!你的‘眼睛’比你的拳头现在更有用!”陈锋不容置疑地将他推回车内,随即猛地关上车门,从外部手动落锁。
应天戚被困在狭小的指挥车内,只能透过深色的单向车窗和密密麻麻的屏幕,焦急地看着外面。他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能量武器交火的嗡鸣以及怪物非人的嘶吼。屏幕上一个分镜显示,面具人如同撕裂纸张般轻易破坏了另一道隔离门,正带着几个狂化信徒,朝着指挥车所在的后巷扑来!陈锋队长依托掩体,炽白的光铳喷射出愤怒的火舌,顽强地阻击着。
无力感再次涌上应天戚心头。他恨自己的弱小,恨自己只能躲在后面,眼睁睁地看着队友浴血奋战。
就在这时,他胸口那个一直沉寂的灰色水滴状标记,突然传来一阵灼热的刺痛!
不是之前被光弹击中的那种外部灼烫,而是从标记内部迸发出来的、仿佛烙铁嵌入血肉的剧痛!这疼痛瞬间席卷全身,让他忍不住蜷缩起来,冷汗涔涔而下。
与此同时,一股冰冷、混乱、充满了无尽贪婪和毁灭欲望的意念,如同决堤的洪水,强行冲入了他的脑海!
“找到……你了……”
是那个诡脸的声音!它被地下激烈的能量碰撞,尤其是那个暗红符号仪式和面具人强大的黑暗力量所激活了!
“弱小……可怜……挣扎……可笑……”
“融入……我……赐予你……撕碎一切的力量……”
“拒绝……便是……湮灭……”
庞大的精神污染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疯狂地刺穿着他的意识防线。剧痛与混乱的低语交织,几乎要将他吞噬。眼前的屏幕开始扭曲变形,外界战斗的声音变得遥远而模糊。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雨夜,被无尽的黑暗和冰冷所包裹。
不行!不能在这里倒下!
应天戚猛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尖锐的疼痛让他获得了一丝短暂的清醒。他想起了训练时苏姐的教导,想起了陈锋的告诫,想起了李某某苍白的脸,想起了林晚秋可能遭遇的命运!
“滚……出去!”他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咆哮,拼命凝聚着这一个月来辛苦锻炼出的、微弱却坚韧的光能,以及那份不愿屈服的本我意志,试图将那入侵的冰冷意念驱逐出去。
他的身体因对抗而剧烈颤抖,皮肤表面开始渗出细密的血珠,七窍也有血丝蜿蜒流下,样子看起来凄惨无比。但他眼神中的光芒却越来越盛!
或许是极致的压力激发了潜能,或许是他胸口那个标记在内外能量冲击下产生了某种异变,他感觉到自己那微弱的光能,竟然与标记散发出的、一丝极其隐晦的、不同于诡脸冰冷污染的古老而晦涩的波动,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
这丝共鸣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抓住的一根稻草,虽然无法帮他驱散诡脸的精神冲击,却奇迹般地帮他稳住了一丝意识的清明,让他没有被瞬间冲垮。
也就在这一刻,外界,面具人已经突破了陈锋的火力封锁,一道漆黑的影刃撕裂空气,带着死亡的气息,直劈指挥车厚重的装甲!
陈锋目眦欲裂,却来不及回援!
就在影刃即将触及车体的瞬间——
“嗡——!!!!!”
一股无形却磅礴的威压,以指挥车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这威压并非纯粹的光明,也非绝对的黑暗,而是一种更加原始、更加混沌、带着凌驾于在场所有生命层次之上的恐怖气息!仿佛沉眠的古老存在,被蝼蚁的吵闹惊醒,散发出一丝不悦。
这股威压一闪而逝,短暂得如同幻觉。
但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那道劈向指挥车的影刃,在距离车体仅剩几厘米的地方,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瞬间崩碎瓦解!
正准备扑上来的面具人,动作猛地僵住,白色面具下的眼神首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源自本能的恐惧,他周身的黑暗能量都不受控制地剧烈波动起来,仿佛遇到了天敌!
就连地下设备间内,正准备对苏澈小队下杀手的午义帆(怪物),也猛地抬起头,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凝重与疑惑,动作出现了片刻的迟疑。
而那些狂化信徒,更是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瘫软在地,瑟瑟发抖,连嘶吼都变成了呜咽。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陈锋最先反应过来,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
“开火!”
炽白的光弹如同雨点般倾泻在僵直的面具人和狂化信徒身上!
地下层,苏澈小队也趁机发力,集中火力猛攻能量节点和暂时分神的怪物!
指挥车内,应天戚瘫软在座椅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鲜血和汗水混合在一起,狼狈不堪。脑海中的冰冷意念和低语如潮水般退去,胸口的灼痛感也迅速平息,那个灰色标记恢复了沉寂,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
但他知道,不是错觉。是那个诡脸的印记……在关键时刻,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吓退”了外面的敌人?还是……它仅仅是不允许其他的“猎物”被抢先夺走?
一种更加深沉的寒意笼罩了他。他体内的这个东西,远比想象中更加诡异和危险。
外面的战斗局势瞬间逆转。面具人从短暂的惊骇中回过神,深深看了一眼指挥车,毫不犹豫地化作一道阴影,舍弃了同伴,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遁走,消失在复杂的建筑结构中。
失去了面具人的带领和支撑,剩下的狂化信徒在陈锋和苏澈小队的夹击下,迅速被制服。
地下层的午义帆(怪物),在苏澈小队不要命的猛攻和节点被持续破坏下,周身黑暗能量变得极其不稳定。他发出一声充满不甘和愤怒的咆哮,猛地一挥手,击退了靠近的苏澈,身体随即化作一团浓郁的黑雾,撞破了设备间的通风管道,同样消失不见。
战斗,以一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方式,暂时结束了。
艺术中心内,警报声依旧,但激烈的交火声已经停止。只剩下满地狼藉、被制服的狂化信徒、以及惊魂未定的(普通)宾客和工作人员。
医疗队和后续处理人员迅速入场,救治伤员,安抚民众,清理现场,并抹去所有超自然战斗的痕迹。
应天戚被医疗人员从指挥车里扶出来时,脸色苍白如纸,脚步虚浮。陈锋和苏澈都走了过来,看着他的样子,眼神复杂。
“刚才……怎么回事?”苏澈忍不住问道,她感受到了那股一闪而逝的恐怖威压。
应天戚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难道说因为自己体内有个更可怕的怪物印记,把外面稍微没那么可怕的怪物吓跑了吗?
陈锋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追问,只是沉声道:“你做得很好。先回去接受全面检查和治疗。剩下的事,交给后勤。”
应天戚被抬上担架时,回头看了一眼混乱的艺术中心。徐莉莉和其他几个核心信徒已经被戴上特制镣铐,押上了黑色的专用车辆。午义帆和面具人逃脱了,线索似乎断了。
但他知道,没有。他体内那个苏醒过一次的印记,他与那个怪物“对视”的经历,以及前女友林晚秋可能的下落……这一切,都远未结束。
“魅影之种”……诡脸印记……
他仿佛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黑暗的漩涡,而他已经身不由己地,越陷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