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纸卷贴着皮肉,像一块永远不会冷却的炭。
吴怀冬维持着面壁的姿势,一动不动。
早膳送来了,她没动。午膳撤走了,她依旧没动。
老嬷嬷进来过一次,探了探她的鼻息,粗声说了句“还活着”,便又退了出去。
殿内重归死寂。
她的手指,在粗布衣物下,死死攥着那卷东西。
指甲几乎要掐进油纸里。
是什么?
宫外眼线拼死送来的,会是什么?
最后的救命稻草?
还是催命的符咒?
她不敢拿出来看。
那双无处不在的眼睛,会不会正等着她有所动作?
绝望和那点微弱的希望在她胸腔里撕扯,几乎要将她扯碎。
身体在极度的紧张中微微发热,薄汗浸湿了鬓角和后背的衣料,让粗糙的布料更贴身,隐约勾勒出内衣的轮廓和其下饱满起伏的阴影。
喉咙干得发疼,像有砂纸在磨。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尝到一点铁锈味。
母妃死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渴?这么无助?
这个念头像毒蛇,猝不及防地咬了她一口。她猛地蜷缩起来,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
油纸卷硌在胸口,生疼。
她必须知道里面是什么。哪怕下一刻就被那目光碾碎,她也必须知道。
趁着又一次咳嗽,她蜷起身子,用被子蒙住头,制造出更大的动静。在被子狭小黑暗的空间里,她颤抖着,极快地将油纸卷掏了出来。
指尖触到那粗糙的质感,她几乎要窒息。
借着被褥缝隙透进的微弱光线,她哆嗦着展开油纸。
里面没有字。
只有一小撮暗红色的,像是干涸血迹的粉末,用极细的丝线捆着。
粉末旁边,嵌着一枚比小指甲还小的,颜色深沉的玉石碎片。
那碎片的样子……竟与她记忆中的晦影石,有几分相似,带着一种死寂的气息。
这是什么意思?
血粉?碎玉?
是某种信物?
还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指令?
她盯着那两样东西,脑子一片空白。
希望的火星被这莫名其妙的东西彻底浇灭,只剩下更深的茫然和恐惧。
她跪坐在被子下,寝衣的领口彻底敞开,露出大片雪白的胸脯和深深的沟壑,汗珠顺着优美的颈项滑落,没入那片令人遐想的阴影。
东西在她手里,她却不知道该如何使用。
像个拿到了钥匙,却找不到锁孔的傻瓜。
就在这时——
那熟悉的、冰冷的“注视感”,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这一次,它没有审视整个房间,而是精准地,如同实质般,落在了她蒙着头的被子上,落在了她紧攥着油纸卷的手上。
吴怀冬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他知道了。
他什么都知道了。
她像被剥光了丢在雪地里,连最后一点遮羞布都被扯下。
那目光带着绝对的穿透力,将她这狼狈又香艳的挣扎场面尽收眼底。
那“注视”在她手上停留了片刻,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漠然。
然后,缓缓移开。
没有愤怒,没有斥责,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就像看到一只蚂蚁,费力地搬动着一粒它根本无法消化的米。
压力散去。
吴怀冬瘫在被子里,浑身被冷汗浸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她大口喘息着,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和冷汗混在一起。
寝衣彻底湿透,紧贴在身上,几乎透明,清晰地显出内衣的轮廓和身体每一处起伏。
凌乱的发丝黏在脸颊、脖颈和胸口,她蜷缩着哭泣的样子,如同一朵被暴雨碾落泥泞却依旧散发出颓靡香气的娇花。
美丽而肮脏,绝望却诱人。
油纸卷从脱力的手中滑落,掉在冰冷的床铺上。
那撮暗红粉末,那枚碎玉,静静地躺在那里,嘲讽着她的徒劳。
她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
她的身体,她的挣扎,她的眼泪,都成了证明她无力与臣服的注脚,而这种彻底的失败,竟也为她增添了一种破碎的美感。
清晏殿。
吴怀瑾放下手中的书卷,指尖在书页上轻轻一点。
静心苑里那场可悲的挣扎,尽收“眼底”。
那油纸卷里的东西,有点意思。
血粉透着不甘的怨念,碎玉则带着一丝与晦影石同源却更古老的封印气息。
是警告?
是提醒?
还是……另一股势力试图接触这枚废棋?
他不急于动作。
那东西在吴怀冬手里,就像炭火在手,烫的是她自己。
等她被烫得受不住了,自然会求到他这里。
他需要做的,只是等待。
“戌影。”他意念微动。
“奴在。”
“碧梧宫,‘蛛丝’仍无动静?”
“是。一切如常。”
沉得住气。要么是极其谨慎,要么……是时机未到。
魂契传来波动。
是乌圆。
“主人,刘老三那边有动静了。‘私货’明晚子时,走城南废码头的路子出去。押船的是黑水舵的两个好手,船看着普通,吃水却很深。”
“找两个生面孔,手脚干净点的。明晚去废码头‘看看热闹’。等船离岸不远,弄出点动静,不必伤人,惊动巡城卫即可。做得像意外。”
乌圆的声音带着兴奋:
“明白!保证像是漕帮自己出了纰漏!”
他抬眼,看向窗外。
夕阳西沉,天际染上一抹秾丽的橘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