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内,龙涎香的沉郁混着朝露的清寒,在光可鉴人的金砖上漫开。
皇帝吴天指尖漫不经心地叩着龙椅扶手上的云纹。
目光扫过阶下众臣与皇子。
首列的太子吴怀仁,虽顶着“仁”字封号,眼底的算计却藏不住对死敌的阴鸷,倒让他的气势添了几分迫人。
身侧的二皇子吴怀义垂着眼,指节因焦灼攥得泛白,显然在为亲眷王钰的事悬心。
稍前处的三皇子吴怀礼时不时撇着嘴,那副不耐的模样全然应了“无礼”的名声,他敢在殿内流露情绪,却又不敢真的放肆。
唯有立在末位的九皇子色朝服衬得面色愈发苍白,手里攥着云袖一早塞来的暖玉,仿佛半点没沾染殿内的戾气。
没人留意这“无害”的九皇子。
吴怀瑾指尖的暖意早透过暖玉,悄无声息缠上腕间藏着的灵犀符。
戌影已伏在二皇子的鸱吻上,气息压得比瓦片还低,只一双眼循着院内的动静,连檐角风铃晃一下都能辨出方向。
乌圆则守在裕亲王府府外的老槐树上,蜷在枝桠间,爪子悄悄勾着树皮的裂纹,连呼吸都蹭着树纹的起伏,目光死死咬着通往裕亲王府的小径。
连素来“无智”的六皇子吴怀智,昨日都鬼使神差派小厮去打探,明眼人一看便知是智妃在暗中授意,毕竟他没能力独自谋划这些。
“陛下!臣有本启奏!”
裕亲王捧着锦盒大步出列,蟒袍下摆扫过金砖,撞出沉闷的声响。
他“噗通”跪地,将锦盒高举过顶。
“臣查获姜贵妃侄孙王钰,借漕运之便贩卖私盐,中饱私囊!这是账册与码头交割的亲笔凭证,请陛下过目!”
殿内瞬间静得能听见香灰落在金砖上的轻响。
太子吴怀仁猛地出列,哪还有半点“仁”字的模样。
“皇叔祖所言极是!儿臣早闻王钰在漕运码头横行霸道,仗着贵妃娘娘的势欺压商户!想来二弟素日与他过从甚密,怕是早已知情不报吧?”
这话像把淬了毒的刀,既扎向姜家,又想拖吴怀义下水。
姜家党羽顿时炸了,兵部尚书姜成踉跄着跪地叩首,额头撞得金砖“咚”一声响。
“陛下明察!王钰顽劣成性,皆是他私下胡为!
贵妃娘娘素来谨守宫规,怎会纵容亲眷作恶?
且贵妃娘娘和体妃娘娘情同姐妹,体妃娘娘实力超绝,岂会不清楚贵妃娘娘的为人。
二皇子怀义更是磊落君子,绝无半分牵涉!”
他特意点出体妃的修为,既是抬出靠山,也是暗示皇帝。
不远处,七公主吴怀冬的侍女正探头探脑,想看看能否从这场风波中捞取些许好处。
皇帝吴天的目光在姜成脸上顿了顿,沉声道。
“传王钰上殿对质。”
小太监领命跑着去了,回来时却脸色惨白如纸,膝盖一软差点跌在地上。
“陛下!王钰……王钰在府中自缢了!案头留着封遗书,写着‘贪念误事,累及家族,惟有以死谢罪’!”
吴怀瑾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冷光,快得像朝露落地。
昨夜乌圆送完账册,戌影便潜进王钰府,踩着廊下的阴影没半点声响,伪造遗书后逼其自尽。
死无对证,账册的矛头才能更稳地扎向姜家。
“自尽?”
裕亲王一掌拍在丹陛上,震得香灰簌簌落。
“定是有人怕他招供,杀人灭口!
陛下,前几日九皇子为太医张诚祈福的事传遍京城,臣听闻张诚死前正因王坤太医的死因查探不休!
如今王钰猝死,两案接连发生,恐非巧合!臣恳请彻查王坤尸身,并查验姜贵妃宫中私库!”
这话像颗火星投进滚油,殿内瞬间骚动起来。
姜成脸色骤变,忙膝行两步。
“陛下不可!后宫妃嫔居所岂容随意查验?”
他明着是反对,实则是拿体妃的修为威慑。
可皇帝吴天已起了疑。
接连两起人命都绕着姜家转,若不查,恐难服众。
他指尖停在云纹上,沉吟片刻终是开口。
“查!派心腹侍卫去长春宫,以‘清点宫中药材’为名查私库!再传仵作,即刻验王坤尸身!”
「叮!触发主线任务:揭露姜贵妃罪行。奖励:功德+200,上品灵石x1。」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刚落,吴怀瑾指尖的灵犀符便微不可察地颤了下。
他早料定戌影已混进侍卫队,此刻怕是正贴着墙根走,按他的吩咐在私库暗格“搜出”提前备好的“牵机引”和姜贵妃克扣宫份的账册。
而乌圆那边,灵犀符又传来轻颤。
二皇子吴怀义刚派人送出一封密信,信封盖着北疆军印,收件人竟是姜家在北疆的旧部。
与此同时,智妃的侍女已悄悄退到殿角,给太子身边的太监塞了块刻着“东宫”二字的令牌。
智妃素来通透,既给裕亲王递了话,也没忘了给太子留余地,无论哪方占优,她和吴怀智都能稳稳置身事外。
没过多久,仵作先一步躬身进殿奏报。
“陛下!王坤体内确有慢性毒残留,药性与‘牵机引’分毫不差!”
紧接着,侍卫捧着个黑漆匣子进殿,单膝跪地。
“陛下!在长春宫私库暗格中搜出‘牵机引’,另有一本账册,详细记录着贵妃娘娘近三年克扣低位嫔妃宫份、收受外臣贿赂的明细!”
姜成双腿一软瘫在地上,嘴唇哆嗦着说不出整话。
后宫虽不得干政,但私藏毒物、贪墨宫份已是板上钉钉的大罪。
皇帝吴天面色阴沉,目光扫过瘫软的姜成,又掠过下方垂首不语的二皇子,最后在吴怀瑾那苍白的小脸上停顿一瞬。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姜氏。”
他不再称呼贵妃封号。
“私藏禁药,贪墨宫份,纵容亲族,本该重处。念在姜家世代忠良,于北疆有功,且体妃素日谨修,朕便从轻发落。”
他顿了顿,确保每个字都清晰传入众人耳中。
“即日起,收回姜氏协理六宫之权,由智妃暂代。罚俸三年,于长春宫静思己过,非诏不得出。姜成教子无方,罚俸一年,闭门思过一月。望尔等好自为之,若再有不轨,定严惩不贷!”
这处置,看似保留了姜贵妃的位份,实则夺其权柄,损其财源,禁其自由,更敲打了整个姜氏一族。
阶下的吴怀礼撇了撇嘴,显然觉得罚得太轻。
散朝后,吴怀瑾刚踏出太和殿的门槛,就被八皇子吴怀信拦住。
吴怀信脸上堆着假笑,眼底却没半点温度。
“九弟,今日多亏你前些日子为张诚祈福,才让裕亲王有了发难的由头。可惜啊,没能彻底扳倒二哥,父皇还是手下留情了。”
吴怀瑾腼腆一笑,声音轻得像风。
“八哥过奖,只是张太医死得冤枉,我心里不安罢了。”
乌圆已截下吴怀义的密信,正候在密室里等他。
他余光瞥见,智妃的侍女正分两头走。
一头往裕亲王府去“道贺”,一头往东宫去“慰问”。
不远处,七公主吴怀冬的侍女正探头探脑。
“八哥,我身子发乏,先回宫了。”
他拱手告辞,素袍下摆扫过石阶上的青苔,像片没分量的云,悄无声息飘远。
回了清晏殿,云袖早已端着参汤候在门口,手稳得很,眼神里却带着后怕。
“殿下,今日可吓坏奴婢了!幸好裕亲王提了张太医的事……”
云香则在一旁小声补充。
“娘娘那边也派人来问过安,说让殿下您好生歇着,莫要再劳神。”
“无妨,陛下自有圣断。”
吴怀瑾接过参汤放在案上,转身推开密室的石门。
幽冥石的绿光漫过地面,戌影的声音已透过魂契传回。
智妃派侍女去德妃宫探口风,被德妃以“怀瑾身子不适,不便见客”挡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