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德殿内,灯火通明,觥筹交错。
皇后姬氏高踞凤座,凤冠霞帔,雍容华贵。
她面容平静,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捻动佛珠的指尖匀净沉稳,不见丝毫波澜。
太子吴怀仁坐在下首,心神不宁,目光游移,时不时望向殿中献艺的舞姬,手中酒杯微微颤抖。
八皇子吴怀信则含笑与旁座宗亲交谈,风度翩翩,只是偶尔掠向上首御座的目光,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算计。
那御座此刻空悬,今夜宴饮由皇后主持。
丝竹喧嚣中,一队身着薄纱、身姿曼妙的西域舞姬翩然入场,金铃脆响,异香扑鼻。
那领舞女子尤其美艳,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赤金臂钏在灯下熠熠生辉。
戌影与午影,如同两道无形的幽魂,早已借助 “隐息嚼” 与《隐杀诀》完美融入殿柱的阴影之中。
午影半跪于地,靛青色劲装与暗处融为一体,脸上 “隐息嚼” 遮掩了所有表情,只露出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眸,死死锁定那领舞女子的臂钏。
她的双腿微微弓起,肌肉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只待主人一声令下,便会爆发出雷霆之势。
经过连日残酷锤炼,她对 “空” 之天赋的运用已更为纯熟,身形虽不动,周身的空间却仿佛有细微的波纹荡漾。
戌影则静立其侧,气息全无,如同一截枯木。
唯有那双隐藏在阴影下的眼睛,冷静地扫视着全场,将所有细微动静纳入掌控。
酒过三巡,气氛渐酣。
那领舞女子扭动腰肢,步步生莲,朝着凤座方向盈盈拜倒,双手捧起金杯,作敬酒状。
就在她抬臂的瞬间,指尖几不可察地在那赤金臂钏上一按 ——
“动手!”
吴怀瑾冰冷的指令通过魂契同时传入戌影与午影脑海!
午影动了!
她的身影在原地骤然模糊,下一瞬,已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那领舞女子身侧!
速度快到极致,带起的微风甚至未能惊动近旁的烛火!
一只手如铁钳般扣住女子手腕,另一只手五指如钩,精准无比地探向那赤金臂钏!
那舞姬脸色骤变,眼中闪过狠厉,筑基巅峰的灵力瞬间爆发,试图挣脱并震开午影!
同时张口欲呼 ——
然而,戌影的动作更快!
一道凝练至极的《隐杀诀》灵力后发先至,如同无形的冰针,瞬间刺入舞姬喉头要穴!
舞姬身躯猛地一僵,瞳孔放大,所有声音与灵力尽数被封堵在体内!
午影手指用力,“咔嚓”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臂钏夹层碎裂,一枚仅有米粒大小、色泽暗红、微微蠕动的虫卵已落入她掌心。
她毫不留恋,身形再次模糊,借助 “空” 之天赋,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滴,瞬息间退回阴影之中,将虫卵呈给戌影。
整个过程,不过兔起鹘落,呼吸之间。
殿内众人犹自沉醉于歌舞升平,无人察觉这暗处的生死交锋。
戌影接过虫卵,看也未看,指尖幽光一闪,将其彻底湮灭。
她冷漠地瞥了一眼那僵立原地、眼神惊恐绝望的领舞舞姬,对午影微一颔首。
午影单膝跪地,垂下头,胸口微微起伏。
方才电光火石间的爆发与精准操控,对她消耗不小,但那双露出的眼眸中,却闪烁着完成任务后的冷硬与一丝…… 被认可的微光。
与此同时,西暖阁内。
乌圆如同壁虎般紧贴在高处的梁柱之后,屏息凝神。
下方,八皇子的两名幕僚正小心翼翼地将那卷蜜蜡封存的帛书塞入蟠龙柱一道隐秘的裂隙之中。
“快些!宴席快散了!”
一人低声催促,额角见汗。
另一人刚刚塞好帛书,正要转身,乌圆眼中狡黠之光一闪,指尖微弹,那枚灰白色的符文石子无声无息地落入角落的狻猊香炉之中,混入正在燃烧的香灰,毫无痕迹。
做完这一切,她身形一缩,如同真正的夜猫,沿着梁柱悄无声息地滑走,去向吴怀瑾汇报。
静心苑外。
酉影(春桃)静立于一株枯树之巅,发间那枚 “洞观羽” 在夜色下泛着淡淡的青辉。
她目光穿透重重禁制,落在那蜷缩于黑暗中的身影上。
就在麟德殿方向隐约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骚动,苑外守卫的目光被瞬间吸引的刹那 ——
酉影动了。
她并指如刀,指尖一缕乳白色线香无声燃起,散发出宁静祥和的气息。
她手腕轻抖,那缕香烟如同拥有灵性般,化作一道细微的白色丝线,穿透禁制缝隙,精准地飘入静心苑内,萦绕在那蜷缩的身影鼻尖。
苑内,吴怀冬空洞死寂的眼眸猛地一颤!
那缕与她几日来依赖的香气同源,却更加纯粹、更加温暖的异香,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她所有的挣扎与绝望。
她猛地抬起头,凌乱发丝下,那双深陷的眼眸中,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扭曲的光亮。
她伸出颤抖的、布满伤痕的手,徒劳地抓向空中那缕即将消散的白色烟丝,喉咙里发出嘶哑的、不成调的低喃:
“给…… 给我……”
清晏殿书房。
吴怀瑾缓缓睁开眼,指尖墨玉扳指停止转动。
他感受到魂契网络中传来的讯息:戌影任务完成,乌圆布置妥当,酉影香已送达。
麟德殿的喧嚣似乎更近了,隐约夹杂着呵斥与兵甲碰撞之声。
风暴,已起。
而他,是那个站在风暴眼中,冷眼旁观,并随时准备…… 收割一切的人。
他微微抬手,指尖仿佛捻动着无数无形的丝线,连接着这座皇城的每一个角落,每一颗棋子。
“时候到了。”
他低声自语,声音融入了窗外愈发急促的风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