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神丹的药力如同温润溪流,漫过干涸河床般滋养着千疮百孔的经脉与魂源。
吴怀瑾的意识总算不再如风中残烛般飘摇,可灵魂本源的创伤,仍像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几乎要将所有恢复的微光都吞噬殆尽。
他需要更快的法子。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在虚弱的意识里逐渐清晰——双修,以口窍引灵源,行本源互补之道。
这绝非情欲之修,而是最本质的灵力与魂源交融,他要一股同源而异质的力量,来填补、或是暂时“粘合”这破碎的本源。
这力量,必须足够精纯,足够忠诚,且与他的力量体系能勉强契合。
他的目光,落在了榻前如沉默影子般跪伏的戌影身上。
她依旧是那身玄色影卫劲装,勾勒出纤细却藏着爆发力的身形。
墨发高束,露出一段白皙得近乎脆弱的脖颈,颈间那枚暗沉金属质地的“歃影箍”紧贴肌肤,既是强大法器,更是她身为“犬”、彻底归属于主人的铁证。
此刻她低垂着头,鬓边几缕碎发垂落,遮住了部分眉眼,只看得见挺翘的鼻尖,和紧抿着、毫无血色的唇瓣,泄露了她暗藏的紧绷。
她的姿态是全然敞开的臣服,活脱脱一头等候主人指令的猎犬,安静、专注,将自身存在感压到了极致。
她的忠诚,毋庸置疑。
比起午影那带着西域烈性的桀骜,比起乌圆那掺杂着求生欲与渴望的机敏,比起酉影那超然物外的观察者姿态,戌影的忠诚更纯粹,更绝对,是刻入骨髓、融进灵魂的奉献与守护。
她是真正的“犬”,将主人的意志奉为唯一圭臬。
“戌影。”
他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不容置喙的重量。
“奴在。”
戌影立刻抬头,那双素来沉静如古井的眼眸,触到主人视线的刹那,瞬间燃起一簇微光,盛满了无需言说的担忧与全然的服从。
她的目光细细描摹过主人苍白的面容,每一分虚弱都像针般扎在心上,让她心如刀绞。
“本王魂源受损,寻常之法难有寸进。”
他缓缓说道,每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力量,
“需行‘口窍灵源’双修之法,借你本源灵力与元气,暂补我缺。此法凶险,需你毫无保留,心神全然敞开——哪怕一丝犹豫、半分恐惧,或是潜意识里一丝微不足道的反抗,都可能引发能量狂乱,最终落得个双双魂飞魄散的下场。”
口窍灵源双修!
这比寻常双修深入百倍,近乎魂源的彻底交融,风险更是呈倍数增长。
不仅要灵力属性契合,更要求被汲取方怀着绝对纯粹的信任与奉献,容不得半点杂质。
双修?!
戌影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快得像错觉。
这个词的分量,远超出寻常灵力输送,意味着更深层次的、近乎神魂相依的接触。
但短暂的怔愣后,她眼底只剩更深沉的顺从,甚至……
一丝难以言喻的、被主人需要的隐秘悸动。
对她而言,能为主人疗伤,是价值,是荣耀,更是她存在的全部意义。
她看向吴怀瑾,眼中没有丝毫退缩,只有“终于能派上用场”的释然与坚定。
“奴……谨遵主人之命。”
她低下头,声音平稳无波,可耳根却悄悄爬上一抹极淡的绯色,像雪地里晕开的一点胭脂。
颈间的歃影箍,也随着她细微的呼吸,泛过一丝幽暗光泽。
“上来。”
吴怀瑾抬了抬下巴,示意榻边。
戌影依言起身,动作带着影卫特有的轻灵,却因内心激荡而略显僵硬。
她走到榻边,没有立刻上去,反而深深叩首,行了个完整的大礼,仿佛在进行一场庄严的仪式。
而后,才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手脚并用地爬上那张宽大的寝榻。
她跪坐在榻边,柔软的榻面因她的重量微微下陷。
这般近距离,她能更清晰地看见主人眼底的疲惫,闻到清冽药香下掩盖的淡淡血气,感受到他微弱的呼吸拂过空气。
她像只被召唤到主人身边的忠犬,既渴望靠近,又怕身上的寒气惊扰了他,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极缓。
吴怀瑾没多少力气,只是微微偏头,示意她再近些。
戌影领会,迟疑了一瞬,终究还是遵从着心底的渴望与主人的指令,如同猫咪般轻盈地爬近。
在他身侧蜷缩下来,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姿态依旧恭敬,却因这亲近的距离,多了几分难得的温顺。
吴怀瑾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庞,看着她因紧张而微微颤动的睫毛,还有那截被玄色衣领与歃影箍衬得愈发白皙脆弱的脖颈。
他缓缓抬起手,动作因虚弱而有些迟缓,那只骨节分明却苍白无力的手。
没有立刻引导灵力,反倒如同对待一件熟悉的所有物般,带着自然而然的掌控,轻轻落在了戌影的头顶。
她在离他一尺远处停下,依旧保持着跪坐姿势,像头等待指令的猎犬,不敢再越雷池半步。
吴怀瑾望着她这副驯服至极、近乎献祭的姿态,心底那份将人视作工具的冰冷算计未曾消减,却又莫名掺了丝对这份纯粹的审视。
像触摸到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明知是利器,却忍不住留意其本质的澄澈。
这是一种试探,最后的检验。
与以往对待乌圆那种带着评估意味、如同抚摸器物般的“捋顺”截然不同。
他的指尖带着微凉体温,轻轻穿过她束起的长发,抚上发顶,力道带着一丝近乎怜惜的轻柔,缓慢而稳定,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确认。
戌影在他掌心触到发顶的瞬间,浑身猛地一僵,脊背绷得像拉满的弓弦,下一刻却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起来。
那不是畏惧,是久旱逢甘霖般的震颤,连带着呼吸都乱了节拍。
自她成为影卫,主人从未有过这般温柔的触碰,往日里不是指令,便是训练后的点评,从未有过如此贴近的、带着温度的安抚。
她下意识地闭上眼,感受着那微凉指尖带来的暖意,眼眶竟微微发热。
颈间的歃影箍,也随着她的颤抖而微微发烫,那温度顺着皮肤蔓延至心底,暖得让她几乎要落下泪来。
“放松。”
吴怀瑾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低沉得带着魔力。
戌影依言,努力松开紧绷的肩背,将头再低下些,方便主人的抚弄。
吴怀瑾的手掌在她发顶停留了片刻,感受着发丝的顺滑与头皮下的温热,然后缓缓向下,拂过她微凉的耳廓,最终停留在她冰凉的脸颊上。
拇指极其轻柔地蹭了蹭她紧绷的颧骨,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
这个动作,让戌影的呼吸彻底乱了套。
她几乎是本能地、带着一种卑微的渴望,微微偏过头,将冰凉的脸颊更深入地贴向主人微暖的掌心。
甚至无意识地、极轻地蹭了蹭,如同久旱逢甘霖的草木,贪婪地汲取着这片刻的温暖。
像一头乞怜的幼犬,迫切地寻求着主人的抚慰与认可。
吴怀瑾的手指顿了顿,没有推开她。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掌心下那细微的颤抖,还有那份全然依赖的温度,心底的冰冷算计,仿佛被这纯粹到毫无杂质的忠诚,极轻地触动了一丝。
原来,被人这般毫无保留地信赖着,是这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