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安在政务司内部会议上的刁难,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在港岛特定的圈层里泛起了涟漪。消息灵通的政商人士都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陈副司长似乎对风头正劲的黄议员,颇有微词。
黄天的应对迅速而有力。方敏婷整理的精炼版报告,重点突出了数据中心作为未来数字经济的“心脏”,其韧性提升关乎港岛整体竞争力与安全,报告数据翔实,论证严密,直接送到了能拍板的关键人物案头。何倩婷以基金名义发布的声明,更是引发了舆论对政府效率的讨论,将压力巧妙返还。
几家亲近黄天的媒体适时发文,探讨“关键时刻,是官僚程序重要,还是民生经济安全重要?”,虽未点名,但矛头隐晦指向了设置障碍的流程。
这一套操作下来,陈子安感到了压力。他没想到黄天的反应如此迅速且角度刁钻,不仅化解了他的程序狙击,反而让他自己显得有些不顾大局。在更高层领导的过问下,那份预算追加方案最终还是得以通过,但过程被拖延了近两周,黄天方面也确实先行垫付了部分紧急工程款,这更凸显了其效率和担当。
陈子安非但没有达到目的,反而在高层心中可能留下了“格局不够”、“因私废公”的负面印象。这让他心中的妒火和挫败感燃烧得更加炽烈。他看着电视新闻里黄天在视察修复一新的数据中心时,与技术人员谈笑风生的画面,再看看手中那份最终不得不签批同意(尽管是在压力下)的文件,只觉得无比刺眼。
他急需找到一个更有效、更能打击黄天要害的方式。
机会似乎很快来了。立法会即将审议一项由部分工商界议员联署提出的《促进中小企业科技创新资助计划修正案》。原计划主要是提供低息贷款和税收优惠,但黄天在之前的讨论中,凭借其影响力,强力推动加入了一条——“设立由政府引导、社会资本参与的‘风险补偿资金池’,对投资早期科技中小企业的风投机构,给予一定比例的风险损失补偿。”
这一条旨在撬动更多社会资本投向高风险、高回报的早期科技领域,是黄天构建其科技投资生态的关键一环。然而,这也触碰了一些传统势力的奶酪,并给反对者留下了“用纳税人的钱为私人资本兜底”的攻击口实。
陈子安敏锐地抓住了这一点。他利用自己在政务司内的影响力,以及其家族在法律界和部分财经媒体的人脉,开始暗中运作。
很快,几家颇具影响力的财经报刊和电台评论节目,开始出现质疑声音:
“风险投资,顾名思义就是高风险高回报,为何要政府用公共资金为其可能的失败买单?”
“这是否变相补贴特定资本,扭曲市场公平竞争?”
“谁能保证这不会成为利益输送的新渠道?”
这些评论并未直接点名黄天,但矛头清晰指向他力主加入的条款。同时,陈子安还暗中联络了立法会内一些对黄天崛起感到不安的议员,尤其是那些与英资或传统产业联系紧密的派系,鼓动他们在审议时对该条款发难。
压力骤然增大。连一些原本中立的议员也开始犹豫,担心支持此条款会惹上“不顾纳税人利益”的骂名。
黄天团队立刻意识到了这股风潮背后的推手。
“是陈子安。”方敏婷肯定地说,“他熟悉法律和财务规则,知道从哪里攻击最能混淆视听,也最能煽动情绪。”
何倩婷气愤道:“公私不分!他这是把个人情绪凌驾于港岛的长远发展之上!”
黄天却显得很平静。“他越是这样做,越是证明了他的狭隘和无能。”他沉吟片刻,“也好,那就把这件事,放到阳光下好好辩一辩。”
他做出了几个决定:
第一,他亲自撰写了一篇署名文章,在多家主流媒体同时发表。文章没有回避“风险补偿”的概念,而是详细阐述了其在硅谷、以色列等创新高地成功应用的案例,强调了政府“四两拨千斤”引导资本投向、培育创新土壤的战略意义。他明确指出:“如果我们因为惧怕风险而不敢投资未来,那么港岛将在新一轮科技竞争中彻底掉队。这笔补偿资金,不是为失败买单,而是为‘敢于尝试’的勇气投保,是为港岛的明天播种。” 文章逻辑清晰,气势磅礴。
第二,他让欧永恩整理了孵化器内多家受惠于类似理念(虽未正式补偿,但黄天资本承担了更高风险)的初创企业数据,展示了它们创造的就业、带来的技术突破和潜在产值,用事实说话。
第三,他主动邀请了立场相对中立的媒体和智库,举办闭门研讨会,坦诚地与各方沟通,解释条款的设计初衷、风险控制机制和监管透明化承诺,最大限度地消除误解。
最关键的是,在立法会辩论最激烈的时刻,黄天将议题拔高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各位同事,我们今天讨论的,不仅仅是一条法案的条款,更是港岛要选择一个什么样的未来!是继续躺在过去的荣光里,谨小慎微,眼看着人才和机遇流失?还是勇于突破,敢于投资明天,为我们下一代开创一个以科技创新为引擎的新时代?我选择后者!我相信,大多数港人也选择后者!”
他的发言赢得了在场许多年轻议员和专业人士的掌声。
而这一切,苏慧文都看在眼里。她看到了陈子安因为私人嫉妒而动用资源暗中作梗,也看到了黄天在面对不公和刁难时,依然坚持理想,用更宏大的格局和更扎实的工作去正面迎战。两者境界,高下立判。
她对陈子安彻底失望了。那个她曾经认为才华出众、前途无量的未婚夫,内心竟是如此狭隘和不堪。
在《修正案》最终表决前夜,苏慧文主动约见了黄天,地点在一个确保私密的私人会所。
“黄议员,关于风险补偿条款引发的风波,我很抱歉。”苏慧文开门见山,语气带着一丝疲惫和决绝,“我知道背后是谁在推动。”
黄天看着她,没有意外,只是平静地说:“苏小姐不必道歉,这与你无关。”
“不,有关。”苏慧文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他,“这让我看清了很多事。我无法认同因为个人情感而损害公共利益的行为。”她停顿了一下,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我会动用我所能影响的力量,在明天的表决中,支持条款通过。这不仅是支持你的提案,更是支持港岛应该走的方向。”
黄天心中一动,他明白苏慧文这个承诺的分量。这不仅意味着她将公开站在他这一边,更意味着她与陈子安之间,已经出现了一道难以弥合的裂痕。
“谢谢。”黄天郑重地说,“但这可能会给你带来麻烦。”
苏慧文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释然和一丝傲气:“我苏慧文行事,但求问心无愧。”
第二天,《促进中小企业科技创新资助计划修正案》在立法会获得通过,黄天力主的“风险补偿资金池”条款得以保留。外界普遍认为,除了黄天自身的努力,一股来自传统精英圈层、以苏慧文为代表的隐性支持力量,在关键时刻发挥了作用。
陈子安得知结果后,脸色铁青。他不仅没能阻止黄天,反而促使苏慧文更加明确地站到了对立面,这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和愤怒。
而黄天与苏慧文,则因为共同应对这次危机,彼此间的信任和欣赏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尽管前路依然布满荆棘,但他们都清楚,在未来的征程中,他们是能够相互理解、并肩作战的盟友。一种超越私人情感、基于共同理念和相互成就的牢固纽带,正在悄然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