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号”舰桥内的空气几乎凝固。舷窗外,是熟悉的太阳系行星轨道,但一种无形的、来自银河深处的恶意压迫感,正随着那道暗红轨迹的逼近而急剧攀升。星语水晶在控制台上方悬浮,内部嵌合的第一枚“灵纹密钥”持续散发着稳定的辉光,而那分化出的八道秘境光影中,“玄圃”二字的光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炽亮,甚至发出了清越的、如同玉磬轻击般的鸣响。
“共鸣指向变了!”帕拉妮紧盯着能量流分析图,“从模糊的太阳系范围,精确锚定到了……昆仑墟亚空间内部!密钥之间在相互感应!”
炎昊早已站在观测窗前,额间竖眼金光全开,视线仿佛穿透了战舰外壳和现实空间的帷幕,投向那隐藏在昆仑山脉深处的维度褶皱。“我‘看’到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震撼,“昆仑墟内部,并非我们之前探索的单一空间。它像一座倒悬的塔,有多重界域。最高处……云霞缭绕,有五彩光柱贯天彻地,能量形制古朴庄严,与古籍中描述的‘玄圃’、‘层城’完全一致!第三枚密钥,就在那里!”
他迅速调出随身携带的骨质古籍残片影像,将其放大。斑驳的刻痕旁,有简短的注释:“玄圃,阵之枢,调和五行,镇以麟瑞。非五行齐聚,气机相生者,不可近,近则阵反。”
“‘五行齐聚’……”赵岚思索道,“金、木、水、火、土,五种本源能量属性的代表?这不仅是能量要求,更可能是一种‘资格’验证。”
“我们或许可以满足。”阮承胤冷静分析,“晶鲲群的生命能量,兼具‘木’之生长与‘水’之润泽;岩晶族的力量核心在于‘土’之厚重与承载;光翼文明的‘共振’本质偏向‘火’之跃动与传播;而我们人类目前广泛应用的星髓能量,其锋锐与变革特性,可对应‘金’。只是……需要高度纯粹且协调的引导。”
星启当机立断:“通知岩晶族长、光翎长老,我们需要他们的核心力量参与此次行动。舰队留守太阳系外围,建立预警防线,迟滞魔神分身。探索队随我,再入昆仑秘境,目标——玄圃!”
片刻后,在昆仑山脉那处熟悉的石壁前,手持第一枚密钥的星启,与携带晶鲲生命浓缩装置的赵岚、代表岩晶族的族长、光翼文明的光翎长老、阮承胤及炎昊,共同站定。密钥光芒照射石壁,更加复杂宏大的灵纹浮现,一道比以往更加深邃、内部流转着五彩霞光的门户悄然洞开。
跨入门户,并非直接抵达云端玄圃,而是出现在一片广袤而崎岖的山地。山石呈青黑色,古朴苍劲,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极致的灵机,却也蕴含着沉重的威压。远处,三重巍峨的山峦虚影悬浮在云雾之上,层层叠叠。
“这里是‘樊桐’,玄圃之下界。”炎昊根据古籍和天眼观察确认道。
他话音刚落,脚下大地猛然震颤!前方一座山峰仿佛活了过来,巨石滚落,烟尘弥漫中,一头庞然巨兽跃然而出!它身似猛虎,却生着一张威严的人面,身后九条长尾如同巨蟒般摆动,搅动风云。正是《山海经》所载的昆仑守护神——陆吾。
“吼——!”陆吾发出一声震动山岳的咆哮,九目圆睁,目光如电扫过众人,“凡俗之气!非守护血脉者,安敢擅闯玄圃禁地?速退,否则尽殁于此!”
强大的威压如同实质,众人顿感呼吸一窒。星启毫不犹豫,高举手中那枚来自碎星带的灵纹密钥。密钥感应到陆吾的气息,自动激发出一圈柔和却坚韧的共鸣光晕。
陆吾的咆哮戛然而止。它九双虎目聚焦在密钥之上,又缓缓移向星启,威严的声音带着一丝惊疑与审视:“灵纹密钥……星盟信物?尔等……是何人?”
“我们是‘星斗同盟’,星盟道路的继承者,亦是‘诸天镇厄阵’当代的维护者。”星启的声音清晰而坚定,穿透威压,“寂灭魔神复苏,封印动摇。为加固阵法,守护星海生灵,特来寻回散落的灵纹密钥。望尊神允我等通过,前往玄圃。”
陆吾沉默片刻,九尾缓缓垂落,但目光依旧锐利:“密钥认主,信物不假。然玄圃重地,非仅凭信物可入。欲登层城,需过三重试炼,对应三重山峦。一重不过,便永困樊桐,化为此山基石。尔等可敢?”
“敢。”星启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陆吾低吼一声,让开道路,目光望向第一重云雾缭绕的山峦:“第一关,在‘凉风之山’。去吧。”
众人沿着忽然显化的石阶向上。行至半山一处开阔平台,只见一头人面马身、背生虎纹双翼的神兽早已等候在此。它周身流淌着清风,正是英招。
英招并未立刻攻击,它双翼微振,声音空灵:“玄圃乃清净地,不容丝毫邪秽。然魔神之力无孔不入,试炼之地亦受侵染。”它抬起前蹄轻踏地面。
霎时间,平台地面龟裂,无数粗壮的、色泽暗紫、表面流淌着粘稠黑气的狰狞藤蔓破土而出,如同无数毒蛇般向众人缠绕而来!藤蔓散发出的,正是精纯的“熵影”污染气息!
“净化它们。”英招言简意赅,“净不尽,则道不通。”
“晶鲲群,生命灌注!”赵岚立刻启动装置,浓郁的翠绿色生命能量如同瀑布般涌出,主动迎向那些暗紫藤蔓。生命能量与“熵影”侵蚀激烈对抗,发出“嗤嗤”声响。
“仅凭生机冲刷不够,需定位并瓦解其污染核心!”索兰闭目凝神,灵能如丝般散出,瞬间捕捉到每一条藤蔓内部能量最凝滞、最晦暗的节点,“星语·净蚀指引!”
得到指引,赵岚操控生命能量精准聚焦于那些节点。同时,炎昊额间金光射出,并非强攻,而是进行微观层面的能量结构透析,辅助净化。阮承胤则挥出数道锋锐的星髓能量刃,将那些已被严重削弱、失去活性的藤蔓主体斩断清除。
在众人协作下,暗紫藤蔓迅速枯萎、褪色,最终化为肥沃的黑色土壤,甚至从中萌发出几点柔嫩的、散发微光的灵草新芽。
英招点了点头,虎纹双翼完全展开,柔和的风托起众人脚下:“生机未绝,净秽有道。星盟火种,尚未寂灭。”清风环绕,一条由云气凝结的阶梯出现在前方,通往第二重山峦——“悬圃”。
悬圃之上,景象更为奇异,流泉飞瀑,玉树琼花,一座完全由白玉筑成的宏伟宫殿矗立在中央。宫殿门前,蹲伏着一头更加奇异的巨兽——开明兽。它身似巨虎,却生有九颗人类头颅,十八只眼睛同时睁开,目光沉静而深邃。
当众人走近,九首同时开口,声音或苍老、或清脆、或浑厚、或尖锐,交织成一股直击心灵深处的复合音浪:
“止步。答我一问。”
音浪带着奇异的力量,让所有人的思维都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
“阵眼——‘诸天镇厄阵’之万千节点,因何而存?为何而固?”
问题简单,却直指根本。若答为“封印魔神”,似乎正确,却又感觉流于表面。
星启凝神思索,脑海中闪过青灵境山岳灵卫的悲伤守护,星纹族举族牺牲的壮烈,岩晶族不惜身化屏障的决绝,以及同盟一路走来所见的、星海中无数文明对生机的渴望。他抬起头,目光清澈,迎着开明兽十八道目光:
“阵眼之存,非为‘封印’一物。上古星盟设此大阵,其核心是‘守护’。封印魔神,是为守护万千文明存续之机;稳固能量,是为守护星海秩序运转之理;分散密钥,是为守护破局重生之希望。阵眼所在,即为‘守护’意志所寄之处。我等前来寻钥,亦是为继承此‘守护’之志,而非仅仅完成一项‘封印’任务。”
开明兽九首同时陷入了沉默,十八只眼睛中的审视光芒渐渐转化为一种深沉的认可。片刻后,九首齐点,声音归于和谐统一:
“守其初心,明其本志。善。”
白玉宫殿的大门,无声地向内敞开。
殿内空旷无比,唯有中央一座低矮的石台上,悬浮着一枚拳头大小、内部仿佛有五彩云霞流动的晶体——第三枚灵纹密钥。
然而,当星启谨慎地靠近,伸手欲取时,异变再生!
密钥晶体骤然爆发出耀眼的五彩光芒!光芒汇聚,在石台上方凝聚成一尊巨大的、身披五色鳞甲、鹿角牛尾、足踏祥云的神骏巨兽——五彩麒麟。它周身流转着金、绿、蓝、红、黄五色光华,气息磅礴而中正,宛如天地五行之力的化身。
“吾乃玄圃镇厄使,奉星盟之命,守此调和之钥。”麒麟开口,声如洪钟大吕,在殿内回荡,“最后一关,非力可取,需‘证道’而行。”
它目光扫过众人:“尔等既言齐聚五行,欲取此调和中枢之钥,便需证明尔等之力,确能相生相济,复现五行流转之妙,助此钥完成最后一次‘淬炼’,使其彻底激活。”
无需多言,众人默契点头。
赵岚率先催动晶鲲装置,翠绿欲滴、充满无限生机的“木”行能量涌向麒麟。
岩晶族长低喝一声,双手按地,浑厚、稳固、承载万物的“土”黄色能量升腾而起。
光翎长老羽翼轻扬,一道炽热、跃动、光明璀璨的“火”红色共振波纹扩散开来。
阮承胤并指如剑,精纯、锋锐、带着无匹变革意志的“金”白色星髓能量激射而出。
炎昊额间竖眼金光流转,一道灵动、包容、润泽无声的“水”蓝色光束注入最后空缺。
五色能量并非简单叠加,而是在麒麟的引导下,于其身前形成一个缓缓旋转的五彩漩涡。漩涡中心产生一股奇妙的吸力,将石台上那枚密钥晶体吸入。晶体在漩涡中沉浮,表面的灵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亮起、重组、变得更加繁复和谐。五行能量如同最精巧的匠人,对其进行着最后的雕琢与灌注。
整个过程持续了约一刻钟。当五彩漩涡缓缓消散,重新落回石台的密钥晶体,已然模样大变。它变得更加剔透,内部仿佛自成一个微缩的、五行流转不息的小世界,散发的光芒温润而强大,与星启手中的第一枚密钥,以及与遥远某处可能存在的第二枚密钥,产生了清晰无比的共鸣网络。
星启上前,这一次,密钥温顺地落入他的手中。
就在他握紧密钥的瞬间——
呜——!!!
凄厉的警报并非来自设备,而是直接从星语水晶、从刚刚获得的密钥、乃至从脚下的昆仑山体中爆发出来!一股熟悉却强大百倍的冰冷、死寂、充满吞噬欲望的威压,如同宇宙寒潮,席卷了整个太阳系,并蛮横地冲击着昆仑秘境的亚空间壁垒!
“是它!魔神分身!比预计更快!”炎昊捂住额眼,指缝渗出血色金光,“它到了!就在太阳系外围!它在冲击昆仑墟的入口!”
五彩麒麟豁然抬头,目光穿透宫殿,看向外界,声音凝重:“邪秽已至门外。玄圃乃阵法重要调和节点,若被其侵占,全局能量将陷入紊乱。此地有上古布下的‘五行封绝大阵’,借刚淬炼完成的调和密钥,或可暂时启动,阻其步伐。然……”
它看向众人:“此阵需一核心主持,以身为引,调和五行之力,锚定大阵于玄圃地脉。一旦入主,则与阵同存,与地脉同寿,永世不得脱离此地,直至能量耗尽,或……阵破身殒。”
殿内一片寂静。与阵共生,意味着永恒的囚禁与责任。
“我来。”
一个厚重如山的声音打破沉默。岩晶族族长踏前一步,脸上没有半分犹豫,只有岩石般的坚定。“岩晶一族,生于大地,长于守护。能与玄圃这等上古圣地阵眼共生,乃无上荣耀。况且,”他拍了拍胸前那枚散发着温润黄光的岩晶核心,“我族的核心,本就是最好的‘土’行锚点。此事,舍我其谁?”
他走到五彩麒麟面前,伸出粗糙的大手。麒麟凝视他片刻,低头轻触其掌心,一道玄奥的符印一闪而没。“善。守护者,请入阵眼。”
岩晶族长转身,对星启等人咧嘴一笑,那笑容依旧爽朗:“去吧,小子们。别忘了,多找几个厉害帮手,早点把那劳什子魔神收拾了。说不定到时候,这大阵不用永远开着,老头我也能退休去看看星海呢。”
说完,他头也不回,大步走向宫殿深处那刚刚浮现出来的、布满五行纹路的巨大阵眼枢纽。当他站定其中,全身岩晶装甲与核心光芒大放,迅速与整个玄圃的山川地脉、五行灵气连接为一体时,他的身影在光芒中渐渐变得巍峨、模糊,最终化为一座散发着沉稳黄光的、与山峦浑然一体的巨像虚影。
与此同时,整个玄圃三重山峦同时震动!金、绿、蓝、红、黄五道通天彻地的巨大光柱,从山体各处轰然爆发,在上空交织成一张覆盖整个昆仑秘境空间的五彩光网!光网之外,那试图侵蚀壁垒的暗红“熵影”狂潮,如同撞上了无形的铜墙铁壁,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鸣,却一时难以寸进!
“五行封绝阵已启!但此阵能耗巨大,且魔神之力诡异,未必能久持!”五彩麒麟疾声道,“尔等速携密钥离去!依指引,寻齐所有密钥,唤醒‘星盟护界’,方是根本!”
星启强忍心中激荡,将三枚灵纹密钥靠近。共鸣达到顶峰,密钥表面光影流转,“玄圃”二字旁,“归墟”的印记开始清晰地闪烁起来,传递出一股深邃、幽远、仿佛能吞噬一切又蕴含无尽生机的奇异波动。
魔神分身在阵外发出暴怒的嘶吼,更加疯狂地冲击着五彩光网。
星启最后看了一眼那与山峦同化的岩晶族长虚影,与玄圃中诸多注视他们的神兽,重重抱拳。
“走!”
舰队在昆仑秘境入口外接应,随即毫不犹豫地转向,朝着地球蔚蓝的海洋——那被标记为“归墟”的东方深海,全速进发。
身后,昆仑山的方向,五色光华与暗红阴影的角力,映亮了半个天际。新的密钥指引已然清晰,而更深的秘密与更凶险的挑战,正在那吞噬万物的深渊之底,静静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