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老太爷一脸严肃，眼睛更是如同两道探照灯，牢牢锁定在白羽脸上。
他似乎是想透过对面那双眼睛，直接看穿青年的内心世界。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反映着人最真实的想法。
其实在白羽看来，这句话是错的。只要阅历足够丰富，眼睛同样可以骗人。
譬如对面闻人老太爷的眼神，初见时是那么纯净仿佛人畜无害。而如今盯着自己的刹那，却又在转瞬间变得犀利深邃，仿佛能够洞察人世间的一切。
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被这么一位历经几十载风云岁月的老人逼问，就算是沉着如白羽，依然能够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压力。
回去？
还是不回去？
这个问题对于自己真的有那么难吗？自己不是早就已经做出了选择吗？
白羽心念一动，立刻有了答案。
随着他心意已决，那股子无形无质的巨大压力，瞬间犹如冰雪消融一般，消失不见。
直到此时白羽才明白过来，刚才他所感受到的压力，并非全是由对面那位闻人老太爷所带来的。更多的，却是因为自己是那个最终做决定的人，所以才心生压力。
自己的命运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是最好的选择。
被他人决定前途生死的感觉，简直糟透了。
以前那个木头不正是因为势单力薄，最终才导致无论是前途还是命运，甚至是攸关生死的选择，全部都由别人操纵。所以哪怕他实力强悍，却是半生蹉跎，过得既委屈又憋屈。
自己虽然是他的儿子，但白羽并不认为自己会选择同样的道路，再吃一次亏。
曾经大木头没想过的，没做过的事情，他完全有信心能够用一生去实现。
“我当然还是会回来的。”白羽笑容满面，语气轻松地说道：“太爷爷好好保重身体，没事的时候，我一定抽空回来陪您说说话聊聊天。顺便还可以向您请教书法一道。”
没事儿的时候才回来，那就是在说平时“不回来”。
普通人可能听不明白其中深意，但耄耋之年的闻人万里，又如何能不知？
“唉，其实我就能猜到你的答案。”闻人老太爷也笑了：“求名求利，但须求己莫求人。在那副对联里，你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确了。在这个世界上，能够依靠自己的能力，做到不求人是真的好啊。”
“我也就是说说而已。要是真的有解决不了的事情，我还是少不得会跑回来找太爷爷搬救兵。”白羽开玩笑道。
“那你准备怎么做？”
“有个女孩子，因为曾经筱雨的一个请求，便开始张罗能为自己所用的人脉资源。我想，只要努力，未来我又何尝不能借此打造一另一个豪门？”白羽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白筱雨会央求好友萧潇，在江海费劲张罗出一个灵犀组织来。
想要不求人，那也是需要底气的。
一个人的实力再强，也终究有穷尽之时，就如那个大木头老爹。
而能够对抗豪门的最佳方式，就是让自己也成为豪门。
“好，好，好！”闻人老太爷一连喊出三个好字。他的脸色更是因为激动，而变得有些潮红。
白羽见状，赶紧调动体内的气替他舒缓情绪。
若是这位闻人家的老家主，在只有他们两人在场的时候，突然背过气去，那恐怕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好有想法的女娃娃，好有野心的白小子。”闻人老太爷用手紧紧抓住椅子的扶手，大声说道：“白羽，你果然比我想的更加优秀！”
得到赞许，白羽笑着谦虚道：“这些话，我也就只敢在太爷爷面前说说。若是其他人问起，我是断然不会将这些事情说出来的。毕竟，这种大胆的想法在其他人看来，肯定会认为我疯了。”
闻人老太爷拍了拍白羽的肩膀，示意他靠得近更近一些说话，问道：“你觉得闻人傲风如何？”
“够聪明，能隐忍。”白羽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不错，闻人傲风算是闻人家里为数不多的可造之材。的确，他足够聪明也懂得隐藏野心，算是一棵好苗子。可是，就像你之前的点评，他虽然擅长画虎，却没打从心底里明白一个道理。不愁吃喝的笼中之虎，哪里会是山野之间，那随时都保持饥饿状态猛虎的对手？”
“他还年轻。”白羽说道。
“是，他还年轻。”闻人老爷子点点头：“恐怕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甚至还不如他。”
“有太爷爷把持大局，只要他想学又何尝不会改变？”白羽说道。
“圈养的猛虎不如狼，这个道理我是明白的。当时我接任家主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时代？可如今又是什么时代？我们那时候过的是朝不保夕的日子，但凡出现一个失误，恐怕连命都会没了。而如今呢？他们自从出生开始，就生在闻人家这个福窝之中，徒有野心却失去了野性。”
闻人老太爷在感慨完后，又不忘道出自己的担忧：“无论是官场还是商场，最终遵循的还是丛林法则。强者生，弱者死。我是真的担心，他们会被别人给吃掉啊。”
这次白羽只是笑了笑，并没有任何回应。
说到底，这只是闻人家的私事。至于未来闻人家那些后辈如何，会落得如何的下场，关自己屁事。
闻人万里自然知晓白羽的想法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转换话题道：“你愿意打造自己的豪门，哪怕只是有这样的想法，也已经比大部分人强太多了。若是想要不看别人的脸色做事，就只能是让自己不断变强。这条路虽然坎坷，但终究只有如此才能彻底摆脱那些老旧的枷锁。”
“的确，我也是这么想的。”白羽再次一笑。
“好，既然如此，我也不劝你回来。”闻人老太爷说道：“我反倒是更想劝你，最好别回来。这个家，如果后人自己不争气，那没了也就没了。但是你也要记住了，尽量永远都不要接受闻人家的帮助。如果你接受了这样的糖衣炮弹，那未来与闻人家发生冲突时，你就不会再无所顾忌。”
“我明白。”白羽一脸严肃，郑重点头。
“这样-------”闻人老太爷略微思索片刻，忽然再度开口道：“第一次见面，我这个老头子也没什么东西能够作为回礼。索性，就再给你出一道考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