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呐,大太阳地儿。
朱红秀陪着杨秀莲在地里拔草,早上七点钟,温度已经很高了,没有遮拦,只能靠黄豆叶子上快被烤干的露水降温,把身上蹭的湿漉漉的。
但这个天气,却是除草难得的好天,拔出的草会快速失去水份而被晒死,同时也不给野草种子成熟的机会。
两人埋头苦干一阵,也不说话,顶多直起腰看看太阳。
“哟,还生我的气呢?”
杨秀莲擦了擦汗,一边挥动锄头干掉一棵刺菜,一边笑着打趣。
“我真傻,让你欺负我,我居然还过来帮你干活。”
朱红秀脸蛋红红的,迈步多少有点不自然,不满道:“人家好心好意,你居然躲在背后使坏,你知不知道推吴迪那一下,简直差点要了我的命?”
“有么?”
杨秀莲当即变成媚眼如丝的模样:“当时谁这样的?我看你可是老得劲了,现在居然来找后账?”
“……”
回想当时确实如此,可今天的后劲就有点遭不住。
她一摆手:“那事儿就算了,可你还来压住我,差点窝死我了,我又没穿背心,晃悠的感觉皮肤都要撕裂了,现在还疼呢。”
“嗐,这不就是日子嘛,我不懂事,你还不懂事?”
杨秀莲一边拔草一边说道:“吴迪本来在家就待一晚,他去的可是京城,以他的长相,身高,还做生意,说不定京城大妞都盯着他呢,咱们不给他留点深刻的印象,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忘了呢。”
“可是.......好吧,也许你说的对。”
朱红秀也闷头拔草,“反正跟吴迪有了交情之后,是我活的最轻松的时间,说实话我是真不舍得他走。”
“废话,说的谁舍得一样。”
杨秀莲一甩辫子,叹息一声:“可我们终究是过客,其实只要等老了,还有段美好的回忆,就不算白活一场。”
“也是,说是咱们女人能顶半边天,用啥顶啊?”
朱红秀苦笑一声:“没有吴迪,咱们都吃不饱饭,有好饭都不能上桌,在他那就没这些说道,好吃的大家一起吃,好喝的一起喝。”
“真希望他一切顺利,快点回来。”
杨秀莲擦了擦眼角:“哎唷,汗珠子流进眼睛了,这个难受。”
“他再回来,你可不能再打我屁股了。”
朱红秀也仰头看天:“本来就大,再打几回就要圆了,你说吴迪现在到哪了呢?”
“不知道,我连乡里都没去过。”
杨秀莲摇头:“肯定在长途汽车上了,要去县里坐火车呢,据说火车老长了。”
“还能比吴迪的长?”
“那咋比嘛。”
“……”
吴迪已经坐上了火车,人不多,他独享一个三人座位。
长途汽车其实速度不慢,早上五点的车,两个多小时就到了县城汽车站,斜对面就是火车站。
坐过高铁的人,其实很难再忍受那种老绿皮火车,眼下确实没得选。
吴迪来不及欣赏县城的景色,只闻到空气中煤烟味比较重,还有家雀的羽毛都是煤灰色的。
这时代出门都需要介绍信,吴迪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随后他的旅程就是饿了就吃,困了就睡,脑海里充满了‘咣当、咣当’的声音。
三十五个小时过后,终于抵达了终点站。
京城。
吴迪精神一振,大包小裹的下了车,里面都是土特产,这一步不能少,长途旅行不带行李箱的,多半很可疑。
出了火车站,吴迪吸着京城夜色的空气,感觉要比山里热了很多。
马路很大,房子很大,视线里什么都大。
车站外还有出租车,起步费一块钱,超过三公里每公里四毛,这对人均工资五六十块钱的京城居民来说,也是奢侈品。
吴迪打听了一下,结果人家并不接待他。
“我们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拉的,能坐上我这车的,嘿,我可跟你说,你还别不信,那都是外宾。”
司机摇头晃脑的说着,抬手一指不远处的三轮摩托车:“那边的挎子看到没?四个人一块钱,能送你们三公里,再远了加钱也是一毛钱一公里,那才是你该去扫听的。”
“谢了。”
吴迪告别了这辆伏尔加出租车,他东西多,干脆包了挎子,“去门框胡同,新华书店招待所。”
“那可有点远。”
司机有点迟疑。
“京城这么大,去哪里不远?”
吴迪递了根大前门过去,司机立刻笑着点头:“你这话说的对劲,关外来的吧,我一听你这口音就是,你们那边的人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我也妹有口音呐?哈哈!”
吴迪也跟着乐。
“明早你尝尝呃们老北京的豆汁,配上焦圈,再来碗炒肝,溜边这么一喝,那叫一个地道。”
司机戴着大蛤蟆风镜,有点话痨,越说越兴奋:“你可别要勺啊,吃炒肝用勺,那就叫人笑话了。”
“受教受教。”
吴迪赔笑,仿佛这四九城里没有马路,全是地道。
总算到了地方,吴迪付了三块五毛钱,司机乐呵呵的一溜烟走了。
用介绍信开了一间房,没选八毛钱不带卫生间的,花了一块二,图个方便,并且可使用公共浴室。
招待所隔壁的隔壁就是新华书店,他倒不是要买书,而是这里离前门大街近。
“明天得买自行车,打车哪怕是三蹦子花销都有点高。”
吴迪是来赚钱的,天天打车也不符合身份,万一被人盯上也不好。
终于洗了个热水澡,虽然没有理想中的大大花洒,可也找到了一点现代的感觉。
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去新华书店买了份地图,用公共电话打了个电话,吃了碗老北京炸酱面,就去买了自行车,蹬起来风驰电掣,赶到了预定位置。
此时此刻,前门大街已经有摆摊的了,不过是个茶水摊子,几个年轻人在忙活,一二大碗高碎泡的茶水,两分钱。
吴迪买了碗水,边喝边等,听年轻人们聊天,原来这些都是返城的知青,没有工作,街道便组建了这个茶水摊,让他们有个工作。
正这时,几辆自行车停在了吴迪身前,正是徐文霞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