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农们从四面八方赶来,又不得不赶回去。
老陈蹭车来的同村,人家还要在县里拉沙子等等赚钱,原本打算拿了钱,中午找个小吃店吃点好的,喝一杯,再买几双孩子鞋回去。
现在可倒好,一分钱没到手,还得赶回去,肚子饿的难受,也只能在山泉下喝个水饱,走起路来肚子里哗啦响。
好在人够多,倒也不算孤单。
一辆212行驶过来,人们纷纷躲到路边,看着车从身旁经过,还有人用力闻了闻尾气。
老陈也躲的远远的,生怕碰到,这可是高级货,碰了赔不起。
没想到车停了,车窗摇下来,吴迪道:“陈伯,上车,车上能坐四个人,你再找三个。”
“好,好。”
老陈连忙叫了三个同村邻居上车,吴迪一歪身子打开副驾驶车门,“陈伯,你坐这里。”
“哎呀,这车真不错啊。”
陈伯乐的合不拢嘴:“这车肯定很贵吧?”
“也不贵,现在政策越来越好了,将来家家户户都能开上。”
吴迪笑道:“我老家也是山沟里的,比这边冷了许多,一年只有三四个月暖和天,有时候六一暖和了,八九月份就开始下雪。”
“哎哟,那种啥吃啥啊?”
陈伯有点难以相信那个情景。
“种土豆,萝卜白菜,玉米只能吃嫩的,黄豆就吃毛豆。”
吴迪道:“相比这边一年四季出茶,我们那边还是以跑山为主,靠山吃山。”
“这么一比,我们这边还算好的嘞,起码不用准备那么多衣服和烧柴。”
陈伯笑起来,其他人也跟着笑,同时感激陈伯能带上他们。
吴迪找话题,道:“这回我开公司收茶,主要是为了跟日企争夺定价权,只要打赢了,咱们的日子很快就会好起来。”
“我们肯定把茶叶都卖给你。”
“就是,那个土产公司太损了,居然拿他们打的白条威胁我们。”
“你来的太好了,像你这样的多来一些就更好了。”
村民们赶紧说话。
“我来就是因为改开正在逐步进行,国家要宏观调控,咱们可是十亿人口大国,世界之最,哪里动一下都要影响国家运行,所以得一步一步来,就像摸着石头过河。”
吴迪道:“苦日子肯定有,不好的人和事,世界上哪里没有?将来咱们一定会成为世界数一数二的超级大国,一定会的。”
“现在已经好多啦,自己有地种,有茶田,过去可不敢想。”
“是啊,古代那些游艇子都不能上岸的,一辈子在海里生活。”
“古代交茶税,还得茶农自己背着茶翻山越岭,那时候哪有路啊,一不留神就没命。”
“十个运茶的壮丁,能回来五个就不错了,现在可是越来越有奔头了。”
聊起历史,大家的话也多了起来,一路笑谈回了村子。
吴迪还记得老陈家,停了车,其他人道谢着离开。
吴迪从后备箱拎下一个麻袋,“里面是三只活鸡,上次鸭汤不错,这回喝鸡汤。”
“你看你是客人,每次都带东西来。”
老陈说了一嘴,连忙开始收拾,等采茶的晚辈们都回来,就有热乎鲜嫩的鸡汤喝了。
陈会计老远就看到212进村,连忙骑车过来,结果一看不是土产公司的,而是吴迪,吓得一缩脖子,连忙跑路。
“哎哟,陈会计,看着点啊,你想撞死我啊?”
村里的妇女主任李荷花被莽撞的陈会计,吓得浑身一抖,险些撞到一起。
“是你啊,哎呀,你可不知道,那煞星又来了。”
陈会计挠挠头:“他一来,陈二狗死了,李庆洪也死了,将来茶叶也得他们收,恐怕没咱们什么事儿了。”
“咱们不卖他不就完事了吗?”
李荷花一摊手:“反正我家不缺钱,没跟他借钱,也没打白条。”
“你真舍得一块六不卖,卖一块二的?”
“当然谁价高卖给谁啊。”
“你这嘴里根本没准话啊。”
陈会计本来是想去收公茶的,但是没几家人鸟他,威风不再。
事实上,大队部的人帮着土产公司派下来的人张罗,都是白跑腿。
最多就是蹭顿饭喝点酒,还有好事会先知,坏事没他们啥事。
就像李荷花,别人家被打白条的时候,她就能拿到现金。
“你懂个屁。”
李桃花也不解释,翻个白眼,道:“看你说的那么邪性,我反倒要去看看。”
“你去吧。”
陈会计想去找陈大光,夏茶开始了,他肯定在西坪镇上,等各村茶农炒好了茶送过去。
就像收公粮,也是要各家送过去,集中起来,再统一运走。
西坪镇上的收购点也是如此,到时候日企的车队会来运茶。
这时,一个年轻人骑着自行车过来,老陈当即起身招呼:“陈经理来了,快坐,我去泡茶。”
“陈伯,不用麻烦了,看到我领导的车在,我就过来打个招呼。”
这个年轻人就是随刘一丹一起过来的知青,虽然也姓陈,却是地地道道的京城人,叫做陈奇。
以前在茶水摊里混,整天捧着本书也不干活,天天要当文化工作者,结果七天憋出六个字。
他也觉得自己需要沉淀,不过经过一年半时间的磨炼,还是决定出来闯一闯。
为此大家都觉得可惜,还鼓励他出书,来解决公厕没纸的问题。
吴迪也在帮忙拔鸡毛,陈奇连忙过去帮忙,一边道:“领导,我来干就行了,您歇会儿。”
“甭客气,我小时候杀鸡都是自己动手,比你熟练。”
吴迪看了看这个比自己大了几岁的小伙子,也有些欣慰,本以为会水土不服,没想到还挺踏实的。
毕竟茶农有借款,每家炒茶时间也不同,他一个人负责一个村的收茶,也还要防止走私,工作量并不小。
本地茶叶从四月份开始,要采到十月末,进入冬季之后还有冬片,产量不大,但算起来也是五个采茶期,属于是紧锣密鼓的忙碌了。
“哎哟,老远就闻到味道,原来是杀鸡吃?”
李荷花娇笑一声:“我说陈伯,哪里来的领导,让你这么破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