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拍打着市立医院法医中心的玻璃窗,林墨正对着解剖台调整显微镜焦距。
左腕内侧那道蜿蜒的疤痕在冷光灯下格外清晰,十八岁那年的车祸不仅留下了这个印记,更让他从此能看见常人无法触及的世界。
“墨哥,李队那边来电话了,说是城郊公园发现一具女尸,初步判断是溺水。”苏语抱着文件袋快步进来,额前的碎发还带着雨珠。她跟着林墨几年,偶尔能瞥见些模糊的影子,早已习惯了搭档那些“不合常理”的勘查习惯。
林墨摘下口罩,指尖划过解剖服口袋里的银质柳叶刀——那是他父亲留下的遗物。“死者信息?”
“初一学生,叫赵雅,住宿生。三天前和同学吵架后失踪,家长老师找疯了,今早救援队在公园的景观池里发现的。”苏语翻着资料,“奇怪的是,那池子最深的地方也不到二十公分。”
林墨的目光骤然凝重。二十公分的水深,连孩童都能轻易站立,一个十三岁的初中生怎么会溺水?他抓起勘查箱,左腕的疤痕隐隐发烫,这种触感往往意味着,有“东西”在等他。
警车穿过雨幕,城郊公园的入口早已拉起警戒线。年过半百的李建国蹲在池边抽烟,看见林墨立刻迎上来:“小林,你可来了。这案子邪门得很,你看看现场。”
景观池里的水已经被抽去大半,池底铺着光滑的鹅卵石,赵雅的尸体蜷缩在西北角,校服裙还在滴水。林墨刚走近池边,就听见一阵细碎的啜泣声,一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小姑娘蹲在尸体旁,背对着众人不停抹眼泪。
“死者身高一米五二,体重四十公斤左右,尸僵已蔓延至全身,角膜中度浑浊。”林墨一边观察一边报出初步判断,目光却始终没离开那个哭泣的小身影,“死亡时间应该在二十四到三十小时之间。”
苏语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角,压低声音:“墨哥,我好像看见……有个影子蹲在那儿。”
李建国没注意两人的异样,蹲下来指着池底:“你说邪门不邪门?这水最深才十八公分,就算是摔倒,脸朝下也能撑起来啊。而且她手里还攥着这个。”他递过一个证物袋,里面是半块撕碎的作业本纸,上面隐约能看见“小偷”两个字。
林墨的目光扫过证物袋,那个哭泣的小姑娘突然抬起头,脸色惨白如纸,嘴唇青紫肿胀,正是溺水者的典型特征。“她不是自己掉下去的。”小姑娘的声音直接钻进林墨的脑海,带着刺骨的寒意,“有人推我,还捂住了我的嘴。”
“李队,死者口腔和鼻腔里的残留物需要立刻送检。”林墨收回目光,语气严肃,“另外,调取公园近三天的监控,重点排查昨晚十点到凌晨两点的出入人员。”
尸检在法医中心的解剖室进行。当解剖刀划开皮肤时,林墨再次听见了赵雅的声音:“好冷……她的手好冷……”
“死者肺部积水呈淡绿色,含有少量藻类和泥沙,符合溺水特征。”苏语报着检测数据,眉头却越皱越紧,“但奇怪的是,积水里检测出了微量的氯硝西泮成分,这是强效镇静剂。”
林墨的笔尖顿在记录纸上。左腕的疤痕传来阵阵刺痛,他看见赵雅的鬼魂站在解剖台旁,指着自己的颈部:“这里疼……她用布捂住我,有味道。”
“颈部皮下组织有轻微出血点,”林墨立刻检查死者颈部,“提取皮肤表面残留物,检测是否有乙醚或其他挥发性麻醉剂。”他转头看向李建国,“李队,这不是意外,是他杀。凶手先用镇静剂或麻醉剂迷晕死者,再将她投入水池,制造溺水假象。”
李建国猛地站起身:“我立刻派人去学校调查。赵雅三天前和同学吵架,说不定和这事有关。”
警方很快查明,与赵雅发生口角的是同班同学王萌。两天前,王萌的生活费丢了,怀疑是赵雅偷的,两人在宿舍大吵一架,赵雅说要去告发王萌“诬陷”,之后就失踪了。
“王萌有重大嫌疑。”审讯室里,李建国看着监控画面,“她昨晚十一点以身体不适为由请假出了宿舍,直到凌晨一点才回去,完全有作案时间。”
林墨却摇了摇头,他刚在走廊里看见赵雅的鬼魂跟着一个穿保洁服的女人走了。“王萌不是凶手。”他笃定地说,“赵雅的鬼魂一直在指向别人,而且王萌的身高比赵雅矮五公分,要把昏迷的赵雅从学校转移到公园,难度太大。”
苏语这时拿着检测报告进来:“墨哥,死者颈部残留物检测出乙醚成分,和你判断的一样。另外,她指甲缝里的纤维残留,不是校服材质,是一种深蓝色的绒布纤维。”
“深蓝色绒布……”林墨的脑海里突然闪过那个保洁员的工作服,“李队,查一下学校的保洁人员,尤其是负责女生宿舍区域的。”
调查结果很快出来,负责女生宿舍保洁的是一个叫张桂兰的女人,四十多岁,丈夫去年去世,独自抚养上大学的儿子,最近因为儿子学费的事四处借钱。更关键的是,她的工作服正是深蓝色绒布材质,而且她昨晚也有不在场证明——她声称自己在宿舍休息,但没人能证实。
林墨和苏语立刻赶到张桂兰的宿舍。那是一间狭小的储物间,墙角堆着几个旧箱子。赵雅的鬼魂突然冲了进来,指着最里面的箱子尖叫:“我的本子!她拿了我的本子!”
苏语突然指着箱子一角:“墨哥,你看那是什么?”箱子缝隙里露出半张作业本纸,和案发现场发现的那半块一模一样。
林墨打开箱子,里面除了一些旧衣物,还有一个深蓝色的绒布包,里面装着一沓零钱和一本日记本。日记本是赵雅的,最后一页写着:“张阿姨偷拿王萌的钱,还嫁祸给我,我要告诉老师。”
真相昭然若揭。
张桂兰偷了王萌的生活费,被赵雅撞见,为了掩盖罪行,她先是挑唆王萌诬陷赵雅偷窃,想逼赵雅退学。没想到赵雅要去告发她,她便趁赵雅晚上回宿舍时,用乙醚迷晕了她,用绒布包捂住她的嘴,将她转移到公园的浅水池里,伪造成溺水身亡。
“为什么选择浅水池?”审讯室里,李建国追问。
张桂兰的防线彻底崩溃,哭着说:“我想着那池子水浅,别人会以为是她自己不小心摔倒,没人会怀疑是谋杀……”
林墨站在审讯室外,看着赵雅的鬼魂渐渐变得透明。小姑娘最后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释然的微笑,然后彻底消失在空气里。左腕的疤痕不再发烫,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驱散了连日的阴霾。
苏语轻轻叹了口气:“还好有墨哥你,不然赵雅可能真的要含冤了。”
林墨收起解剖刀,目光落在窗外的蓝天:“是她自己不肯放弃。”有些真相,或许需要跨越阴阳两界,才能被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