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西张府的密室,窗纸被厚帘遮得密不透风,烛火在青铜灯盏中跳跃,将三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忽明忽暗。沈砚身着常服,腰间绣春刀被衣袍遮掩,指尖捏着那枚兰草纹玉佩——这是张盐商父亲与苏仲文的信物,此刻成了打破隔阂的钥匙。
张盐商坐在左侧,鬓角已染霜华,虎口处的陈旧刀疤在烛火下格外清晰,他身旁的李盐商面色沉郁,指尖反复摩挲着茶盏边缘,眼底藏着难掩的愤懑。两人皆是扬州盐商中的翘楚,却被周启元打压多年,早已积怨颇深。
“沈大人既持有兰草纹玉佩,想必是苏御医的故人。”张盐商率先开口,声音带着几分试探,“只是,周启元背靠魏公公,势力根深蒂固,沈大人凭什么让我们相信,你能扳倒他?”
沈砚将玉佩放在桌上,推至两人面前,语气沉稳:“张老板,李老板,我并非空口说白话。”他从怀中掏出周启元暗仓的草图与部分账本残页,“昨夜我已潜入盐仓,证实周启元私藏军需、私通边关刘参将,这些都是他通敌叛国的铁证。”
烛火映照下,账本残页上的“军需转运”“刘参将”等字样清晰可见,张、李二人瞳孔微缩,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李盐商猛地攥紧拳头:“这个奸贼!我就知道他囤积居奇背后另有图谋,没想到竟敢通敌叛国!”
“周启元的罪行,远不止这些。”沈砚继续说道,“他垄断盐运,抬高盐价,偷税漏税,中饱私囊,害得百姓吃不起盐,本分盐商难以生存。张老板的父亲被诬入狱,李老板的盐船被凿,皆是他一手所为。”
提及往事,张盐商眼眶泛红,声音沙哑:“家父入狱三年,我数次上诉,都被魏公公的人压下。沈大人,我不是不愿相助,只是怕……怕扳不倒他,反而连累家人。”
“张老板的顾虑,我明白。”沈砚语气诚恳,“但如今已不是退缩之时。周启元私卖军需,一旦事发,便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我已联络江南锦衣卫,援军不日便到,陆大人也已将周启元的罪证禀报陛下,陛下震怒,誓要将其绳之以法。”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语气坚定:“只要二位愿意相助,我以锦衣卫指挥佥事的身份担保,事成之后,不仅为张老板的父亲平反昭雪,还会推行盐税透明化,取缔阉党对盐运的垄断,让扬州盐商公平竞争,再不受强权欺压。”
楚瑶适时补充道:“沈大人言出必行。楚家愿与二位老板联手,出钱出力,共抗周启元。我已打探清楚,周启元明日深夜将转运军需至城外,与刘参将的人交接,这是我们截获证据、扳倒他的最佳时机。”
李盐商看向张盐商,两人眼神交汇,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心。多年的隐忍与愤懑,在沈砚的承诺与铁证面前,终于化作了反抗的勇气。张盐商猛地一拍桌案:“好!沈大人,我信你!周启元欺人太甚,我张家与他不共戴天!”
“我也加入!”李盐商紧随其后,“我手下有数十名熟悉运河水道的船工,可协助沈大人截获军需,定要让周启元付出代价!”
沈砚心中一喜,起身拱手:“多谢二位老板仗义相助!有了你们的支持,大事必成!”
密室的气氛瞬间变得热烈起来,原本的疑虑与戒备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同仇敌忾的决心。四人围坐在桌前,沈砚铺开地图,详细部署行动计划:“明日深夜,周启元的军需船队将从盐河出发,经运河前往城外破庙交接。我们兵分三路:一路由张老板带领船工,利用熟悉水道的优势,在运河狭窄处拦截船队;一路由李老板带领人手,埋伏在破庙周围,抓捕刘参将的接头人;我与楚小姐、赵虎、吴峰则潜入盐仓,趁转运混乱之际,夺取完整账本与周启元通敌的密信。”
“沈大人,盐仓的守卫依旧森严,尤其是暗仓周围,有东厂番子驻守,硬闯恐怕不易。”张盐商担忧道。
“这一点,我已有对策。”楚瑶从怀中掏出一张布防图,“这是盐仓最新的布防图,我已让人摸清了东厂番子的换班时间与巡逻路线。沈大人可带着迷药,趁换班间隙潜入,我会让人在盐仓外制造混乱,吸引守卫注意力。”
李盐商补充道:“我还可以提供一批特制的烟雾弹,关键时刻点燃,既能掩护沈大人行动,又能让周启元的人陷入混乱。”
沈砚点头:“甚好!各位的助力,让此行胜算大增。记住,行动时务必谨慎,以夺取证据、抓捕人证为主,尽量避免不必要的伤亡。”
商议已定,张、李二人即刻起身告辞,回去召集人手,准备所需物资。密室中只剩下沈砚与楚瑶,烛火摇曳,映照着两人的身影。
“沈大人,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楚瑶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张、李二位老板都是性情中人,只是此前苦于没有靠山,不敢与周启元抗衡。”
“这多亏了楚小姐的铺垫。”沈砚真诚道,“若不是你提前与二位老板有交情,又提供了关键的布防图,我们也无法如此快达成盟约。”
楚瑶微微摇头,眼神坚定:“我只是做了该做的。扬州盐运清明,是家父的遗愿,也是所有本分盐商的期盼。沈大人,明日行动凶险,尤其是盐仓内的东厂番子,都是魏忠贤的嫡系,武功高强,你一定要多加保重。”
沈砚看着她眼中的关切,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从京城到扬州,楚瑶始终不离不弃,倾力相助,这份情谊,让他格外珍视。“楚小姐放心,我会小心行事。你也要保重,明日制造混乱时,切不可暴露自身。”
两人相视一笑,无需过多言语,彼此的信任与默契已在空气中悄然流淌。
离开张府时,夜色已深。扬州城的街道上寂静无声,只有巡夜的兵丁提着灯笼走过,灯笼的光晕在青石板上投下晃动的影子。沈砚与楚瑶并肩而行,脚步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清晰。
“沈大人,你觉得周启元会不会察觉到我们的计划?”楚瑶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
沈砚脚步不停,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周启元生性多疑,必然会有所防备。但他自恃势力庞大,又急于将军需交给刘参将,想来不会想到我们会如此快联合张、李二位老板,形成夹击之势。只要我们行事周密,打他个措手不及,胜算很大。”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魏忠贤派来的东厂番子嗅觉敏锐,或许已经察觉到了张、李二位老板的异动。今夜回去,我们需尽快通知赵虎、吴峰,让他们加强戒备,以防周启元提前动手。”
楚瑶点头:“我会让人密切关注周府的动静,一旦有异常,立刻通知你。”
走到街角,两人即将分别。楚瑶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香囊,递给沈砚:“这是用艾草、菖蒲制成的香囊,能驱虫避秽,盐仓潮湿,蚊虫较多,或许能帮到你。另外,香囊里还藏着一枚银针,关键时刻可应急。”
沈砚接过香囊,入手清香,触感柔软。他能感受到楚瑶的细心与牵挂,心中暖暖的:“多谢楚小姐,我会随身携带。你也多保重。”
楚瑶点了点头,转身朝着楚府的方向走去。沈砚望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握紧了手中的香囊,转身朝着临时据点疾驰而去。
回到据点,赵虎与吴峰早已等候在此。听闻联络盐商成功,两人都兴奋不已。“沈佥事,太好了!有了张、李二位老板的相助,我们定能一举拿下周启元!”赵虎激动道。
“不可大意。”沈砚神色凝重,“周启元与东厂番子绝非等闲之辈,明日行动,我们需按计划行事,各司其职,不可有丝毫差错。”他将行动计划详细告知两人,又吩咐道,“吴峰,你立刻准备迷药与绳索,检查武器装备;赵虎,你带人加强据点戒备,防止周启元的人偷袭。”
“是!”两人齐声应道,转身忙碌起来。
沈砚坐在桌前,点燃烛火,再次翻看楚瑶提供的盐仓布防图。图上标注的东厂番子换班时间、巡逻路线、暗仓位置等信息一目了然,这都是楚瑶耗费心血打探而来的。他抬手摸了摸胸前的平安符,又看了看手中的香囊,心中充满了坚定。
苏清鸢的牵挂,楚瑶的相助,张、李二位老板的仗义,赵虎、吴峰的追随,还有陆大人的支持,这一切,都化作了他前行的力量。他知道,明日的行动,不仅关乎盐税亏空案的侦破,更关乎扬州的安宁,关乎天下的清明。他必须成功,不能让信任他的人失望。
而此刻,周府内,周启元正坐在书房里,听着心腹的汇报,脸色阴鸷。“张盐商与李盐商今日召集了不少人手,还采购了大量绳索、烟雾弹等物,看样子是要有所行动。”心腹说道。
“哼,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跟我作对!”周启元冷笑一声,眼神狠厉,“看来,沈砚那小子已经联络上他们了。也好,省得我一个个去收拾,明日一并解决!”
“大哥,要不要提前动手,先除掉张、李二人?”心腹问道。
“不必。”周启元摇了摇头,“明日转运军需是大事,不能节外生枝。张、李二人成不了气候,沈砚也掀不起什么风浪。通知盐仓的守卫,加强戒备,尤其是暗仓和账本存放处,绝不能让任何人靠近。另外,让刘参将的人提前在破庙设伏,一旦沈砚等人出现,便将他们一网打尽!”
“是,大哥!”心腹应声退去。
周启元走到窗边,望着盐仓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狠厉的笑。“沈砚,张盐商,李盐商,你们一个个都想跟我作对,真是自寻死路!明日,我会让你们知道,在扬州,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夜色渐深,扬州城陷入一片沉寂,唯有盐河的水波拍打着河岸,发出轻柔的声响。一场关乎正义与邪恶、生存与毁灭的较量,即将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展开。
沈砚坐在桌前,闭目养神,脑海中反复推演着明日的行动步骤,预判着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他知道,前路凶险,但他无所畏惧。因为他心中有正义,手中有证据,身边有并肩作战的盟友与兄弟。
窗外,月光皎洁,洒在据点的屋顶上,泛着淡淡的银光。沈砚睁开眼,眼神坚定如铁。“周启元,魏忠贤,你们的末日,到了。”他在心中默默念道。
天刚蒙蒙亮,张、李二位老板便派人送来消息,一切准备就绪。沈砚与赵虎、吴峰换上夜行衣,检查好武器装备,朝着盐仓的方向出发。楚瑶也派人传来消息,她已按照计划,在盐仓外安排好了人手,随时准备制造混乱。
盐河的水面平静无波,倒映着清晨的微光。沈砚一行人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