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冥洞中，豹子精伏在冰晶王座上，闭目调息。
三日前的杀戮让它妖力大增，却也消耗不小。
它需要时间消化吸收的精气，转化为自身修为。
忽然，它耳朵一动，睁开眼睛：进来吧。
洞口的阴影处，几只小妖畏畏缩缩地走进来。
它们形态各异，有狐有兔，有蛇有龟，都是些修为浅薄的小妖，勉强能化出半个人形。
大王，为首的狐妖跪伏在地道，您召唤我们？
豹子精打量着这几只瑟瑟发抖的小妖，心中一阵叹息。
曾几何时，玄冥山妖族鼎盛，大妖辈出。
如今却只剩下这些不成气候的小东西。
灭法国不会善罢甘休。它沉声道，下一次来的，可能是举国之兵。
小妖们面面相觑，惊恐不已。
大...大王，一只兔妖鼓起勇气问道，我们该怎么办？逃吗？
豹子精冷笑，能逃到哪里去？人类的地盘越来越大，深山老林越来越少。今日不战，明日就是死路一条！
它站起身，周身妖气翻腾：我要你们去联络方圆千里内所有残存的妖族，告诉他们，月圆之夜，玄冥山将会有一场大战。愿意来的，我欢迎；想逃的，我不拦。
小妖们领命而去。
豹子精重新伏下，却无法平静。
它知道，这些小妖能带来的帮手寥寥无几。
如今的妖族，早已不复当年之勇。
若是那位大圣还在。豹子精忽然想起五百年前那个惊天动地的身影，这人间，又怎会容人类如此猖狂？
它记得那只猴子大闹天宫时的情景。
那时它只是一只刚开灵智的小豹，躲在树丛中仰望天际，看着那道金色身影与十万天兵厮杀。
那一幕，永远铭刻在它的记忆中。
齐天大圣孙悟空！豹子精低声念叨这个名字，仿佛能从中汲取力量，你若看到今日妖族境况，可会再次举起金箍棒？
洞外忽然雷声大作，暴雨倾盆。
豹子精走到洞口，任由雨水打湿它的皮毛。
它仰头望天，金色眸子中闪过一丝决绝。
既然没有大圣来救我们，它低吼，那我就自己做这个大圣！
回到洞中深处，豹子精来到一处隐秘的洞穴。
这里堆满了白骨，有人类的，也有各种动物的。
最中央是一个血池，池中鲜血翻滚，散发着刺鼻的腥气。
豹子精站在血池边，开始念诵古老的咒语。
随着咒语声，血池沸腾得更加剧烈，池底浮现出无数扭曲的面孔，都是它这些年来杀死的人类和动物的魂魄。
万魂血祭，助我破境！豹子精一声长啸，纵身跃入血池。
刹那间，整个玄冥山都震动起来。
山中的飞禽走兽惊恐逃窜，树木无风自动。
血池中的鲜血如同活物般缠绕上豹子精的身体，从它的口鼻耳中钻入。
它的皮毛开始脱落，露出下面新生的黑色鳞甲；体型膨胀了近一倍；额头上凸出一根螺旋状的独角。
这个过程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
豹子精从血池中爬出时，已完全变了模样，它不再是半人半豹，而是一头足有三丈高的怪物，浑身覆盖着黑色鳞甲，背生骨刺，尾如钢鞭，额前独角闪烁着幽蓝光芒。
吼——它仰天长啸，声震百里。
这是它最后的底牌，九幽冥豹真身。
一旦现出此形，便再无回头之路。
要么突破境界成为妖王，要么力竭而亡。
豹子精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知道代价是什么，这种状态维持不了多久。
三天后，若不能突破，它就会妖力反噬，魂飞魄散。
足够了。它狞笑道，足够杀光那些人类了。
…………
月圆之夜，玄冥山四周亮起无数火把，如同一条火龙将整座山脉团团围住。
灭法国倾全国之力，调集了五万大军，在国师虚明子的指挥下，布下了锁妖大阵。
十二根高达十丈的青铜镇妖柱按照特定方位插入地面，每根柱子下都站着一名元婴期修士，手持法器，口中念念有词。
三千六百名童男童女被安置在大阵关键节点，他们手腕上都被割开一道口子，鲜血流入预先挖好的沟槽中，形成一幅巨大而诡异的血色阵图。
李承乾身着金甲，腰悬黑剑，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俯瞰这一切。
他身后是灭法国最精锐的五千禁军，个个身披重甲，手持专门克制妖物的银刃长矛。
陛下，大阵已成。虚明子飘然而至，只待子时一到，便可激活。
李承乾点点头，目光投向被黑暗笼罩的玄冥山道：那畜生可有动静？
暂时没有。虚明子皱眉，奇怪的是，贫道感应到山中妖气比以前强盛了数倍不止...
无妨。李承乾冷笑，任它如何挣扎，今日必死无疑。
子时将至，天空中的满月不知何时已变成血红色，诡异的光芒笼罩四野。
虚明子望向天空：血月当空...
开始吧！李承乾拔出黑剑，在自己掌心划出一道口子。
鲜血滴落在地面的阵眼处，整个大阵顿时亮起刺目的红光。
锁妖大阵，起！虚明子一声令下，十二名修士同时催动法力。
镇妖柱上的符文逐一亮起，血色的光幕从地面升起，如同一个倒扣的碗，将整座玄冥山笼罩其中。
山中的豹子精立刻感应到了异样。
它正在洞中调息，忽然觉得四周空气变得粘稠，妖力运转滞涩起来。
锁妖阵？它冷笑，雕虫小技！
豹子精长啸一声，冲出洞穴。
来到外面，它看到天空中那轮血月，先是一愣，随即狂喜：天助我也！
血月之夜，正是妖力最盛之时。
豹子精毫不犹豫地现出九幽冥豹真身，三丈高的庞然大物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它仰头长啸，声浪震得山石滚落。
山脚下，人类军队听到这声长啸，不少士兵面露惧色。
李承乾见状，厉声喝道：稳住！有国师大阵在，那畜生逃不出来！
话音刚落，玄冥山顶突然爆出一团黑光，直冲大阵。
黑光与大阵光幕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爆响。
整个大地都在颤抖，不少士兵站立不稳，跌坐在地。
不好！虚明子脸色大变，那妖孽要强行破阵！
只见黑光中，一个巨大的身影逐渐清晰，那是现出真身的豹子精，浑身鳞甲反射着血月光芒，独角上缠绕着黑色闪电。
它一次次撞击大阵光幕，每次撞击都引发地动山摇。
弓箭手准备！李承乾高举黑剑，放箭！
万箭齐发，如雨点般射向空中的豹子精。
然而箭矢刚接触黑光便化为齑粉，根本伤不到它分毫。
陛下，普通武器对它无效。虚明子沉声道，必须用斩妖剑！
李承乾点头，双手握住黑剑，开始念诵咒语。
剑身上的幽蓝宝石逐渐亮起，一股阴冷的气息弥漫开来。
就连站在附近的士兵都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仿佛那剑中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此时，豹子精的撞击越来越猛烈。
大阵光幕开始出现裂痕，十二根镇妖柱中的一根已经出现裂纹，柱下的修士口吐鲜血，摇摇欲坠。
坚持住！虚明子大喝，再给我半刻钟！
他转向李承乾：陛下，快！
李承乾的咒语已至尾声，黑剑上的蓝光越来越盛，剑身周围的空间都开始扭曲。
终于，他大喝一声：斩妖剑，出鞘！
黑剑脱手飞出，化作一道黑色闪电，直刺光幕中的豹子精。
与此同时，豹子精也发动了最后一击，独角上的黑雷凝聚成球，狠狠砸向光幕。
轰——！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锁妖大阵的光幕如玻璃般碎裂。
十二根镇妖柱同时炸裂，十二名修士吐血倒地。
三千六百名童男童女中，近半当场昏厥。
黑剑与黑雷相撞，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光芒散去，只见豹子精从空中坠落，重重砸在山腰处，它的独角断裂，胸前插着那把黑剑，黑色血液如泉涌出。
成功了！李承乾大喜道，那畜生死了！
虚明子却面色凝重：不...还没完...
果然，山腰处的豹子精动了动，竟然缓缓站了起来。
它用爪子握住黑剑，一寸寸将其拔出。
每拔出一分，它的痛苦就增加一分，但眼中的凶光也更盛一分。
人类！豹子精的声音如同雷鸣，响彻四野，你们...惹错对象了！
它终于将黑剑完全拔出，掷于地上。
剑身上的蓝光已经暗淡，似乎耗尽了力量。
豹子精胸前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断裂的独角重新生长出来，甚至比之前更长更锐利。
这...这不可能！李承乾难以置信，斩妖剑竟然杀不死它？
虚明子面如死灰：陛下...它已经不是普通的妖怪了...它正在突破成为妖王！
豹子精仰天长啸，声浪所过之处，树木倒伏，山石崩裂。
它俯视山脚下的人类军队，金色眸子中已无半点理智，只剩下纯粹的杀意。
它咆哮一声，化作一道黑色闪电，冲向人类军阵。
…………
豹子精冲入军阵，如虎入羊群。
它的每一爪都能撕碎数名士兵，每一次甩尾都能扫倒一片。
普通武器对它毫无作用，箭矢射在鳞甲上连痕迹都留不下。
李承乾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精锐部队被单方面屠杀，目眦欲裂：拦住它！不惜一切代价拦住它！
一队重甲骑兵发起冲锋，长矛直指豹子精。
豹子精不闪不避，任由长矛刺在身上，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它一爪拍下，骑兵连人带马砸成肉泥。
陛下，必须撤退！虚明子拉住李承乾，此妖已成气候，非人力可敌！
李承乾甩开虚明子，朕乃真龙天子，岂能畏一妖物？
他拔出佩剑，竟然亲自冲向豹子精。
虚明子阻拦不及，只得咬牙跟上。
豹子精刚撕碎一名将领，忽然感应到一股特殊的气息。
它回头，看到金甲闪耀的李承乾，顿时明白这就是灭法国的国王，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
你终于来了！豹子精口吐人言，声音如雷，我等你很久了！
李承乾毫无惧色，剑指豹子精：妖孽，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豹子精大笑，笑声震得李承乾耳鼻出血：就凭你？
它一爪拍下，李承乾勉强举剑格挡，却被巨大的力量拍飞数十丈，重重摔在地上，金甲凹陷，口吐鲜血。
陛下！虚明子急忙上前，从袖中掏出一张金色符箓，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符箓化作一道金光，击中豹子精的眼睛。
它痛吼一声，暂时后退几步。
虚明子趁机扶起李承乾：陛下，快走！
李承乾挣扎着站起来，朕还有最后一招！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玉瓶，拔开塞子，将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
那是灭法国历代相传的秘药，龙血丹，服之可短暂获得龙之力，但代价是十年阳寿。
药液入喉，李承乾全身血管暴起，皮肤上浮现出龙鳞纹路。
他仰天长啸，声音中竟带着龙吟之威。
豹子精甩了甩头，视力恢复，看到变异的李承乾，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龙血？有趣！
妖孽！李承乾的声音变得低沉沙哑，受死！
他猛地跃起，高度竟与豹子精齐平，一剑刺向豹子精的眼睛。
豹子精偏头避开，却被剑锋划过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你能伤我，豹子精摸了摸脸上的血迹，语气变得危险，很好！
一人一妖在战场上展开激烈厮杀。
龙血加持下的李承乾力量速度大增，竟能与豹子精短暂抗衡。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药效开始减退，他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
豹子精抓住一个破绽，一爪拍在李承乾胸口。
金甲彻底粉碎，李承乾如断线风筝般飞出，撞断数棵大树才停下。
他浑身是血，龙鳞纹路迅速消退，显然已到极限。
就这样结束吧。豹子精缓步走向奄奄一息的李承乾，抬起利爪，带着你的仇恨下地狱去吧……
突然，一道金光从天而降，挡在李承乾面前。
豹子精的爪子击中金光，竟被反弹回来。
什么人？豹子精怒吼。
金光散去，露出虚明子的身影。
老道士此刻七窍流血，显然已耗尽毕生修为。
他手中捧着那柄被豹子精丢弃的黑剑，剑身再次泛起蓝光。
陛下！虚明子声音虚弱，老臣...先走一步了...
说完，他将黑剑刺入自己心脏。
诡异的是，没有一滴血流出，反而剑身上的蓝光大盛，仿佛在吸收虚明子的生命精华。
以我之命...唤汝之魂...虚明子念出最后咒语，斩妖剑灵...苏醒吧！
黑剑突然剧烈震动，挣脱虚明子的手，悬浮在空中。
剑身上的蓝光越来越强，最终化作一个模糊的人形光影，持剑而立。
豹子精本能地后退一步，从这个光影身上，它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
光影发出机械般的声音，
它瞬间出现在豹子精面前，一剑刺出。
豹子精勉强闪避，仍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黑色血液喷涌而出，落在地上竟腐蚀出一个个深坑。
豹子精又惊又怒，全力反击。
然而无论它如何攻击，都无法触碰到那个光影。
相反，光影的每一剑都在它身上留下新的伤口。
不可能！豹子精咆哮，我已是妖王之躯，怎会...
斩妖剑...专克妖王...光影机械地回答，又是一剑刺入豹子精胸口。
豹子精跪倒在地，生命力迅速流失。
它看向不远处奄奄一息的李承乾，又看看周围尸横遍野的战场，忽然感到一阵荒谬。
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五百年的修行，无数同族的死亡，今日的血流成河...仇恨带来更多的仇恨，杀戮引发更多的杀戮。
它曾以为自己是在为妖族争取生存空间，可如今看来，不过是陷入了与人类一样的疯狂。
我...错了？豹子精低声道，金色眸子中的凶光逐渐褪去，恢复清明。
光影举起剑，准备给予最后一击。
就在这时，又一道金光从天而降，将光影击退。
够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夜空中响起，打打杀杀多没意思。
豹子精艰难地抬头，看到云端上蹲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毛脸雷公嘴，头戴金箍，身披佛衣，腰扎虎皮裙，手持金箍棒。
大...圣...豹子精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孙悟空挠了挠头，一个筋斗翻到豹子精面前：小豹子，闹得挺大啊。
他转向斩妖剑灵，吹了口气，那光影便如烟消散。
黑剑一声掉在地上，蓝光彻底熄灭。
您...为何...豹子精虚弱地问。
老孙路过，看这边热闹，就来看看。孙悟空蹲下来检查豹子精的伤势，啧啧，伤得不轻啊。
豹子精苦笑道：让大圣见笑了...
孙悟空摆摆手道：行啦行啦，你们这些后辈啊，动不动就打打杀杀。
他瞥了眼昏迷的李承乾，这皇帝小子也是，心里那点仇恨放不下，搞得生灵涂炭。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道：这样吧，老孙做个和事佬。小豹子你跟我走，这灭法国呢，以后也别搞什么灭妖令了。大家和平相处，多好！
豹子精怔住了：可是...那么多仇恨...那么多血债...
仇恨？孙悟空掏掏耳朵，那是什么？能吃吗？他哈哈大笑，老孙当年大闹天宫，杀的天兵天将比你见过的都多。现在不也保唐僧取经，皈依佛祖了？
他拍拍豹子精的脑袋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活着，才有未来。
豹子精沉默了。
许久，它艰难地点头道：谨遵大圣教诲...
孙悟空满意地笑了，挥手招来一朵祥云：走吧，带你去个地方养伤。
他看了眼东方的天空，天快亮了。
祥云载着一猴一豹，消失在黎明的曙光中。
战场上，幸存的士兵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这场噩梦就这样结束了。
李承乾被亲卫抬回王宫，三日后才苏醒。
没人知道孙悟空后来与他谈了些什么，只知道从此以后，灭法国废除了灭妖令，甚至设立了妖族保护区。
至于那把斩妖剑，被永远封存在镇妖塔底，再未现世。
玄冥山上，一个新的洞穴形成，洞口石碑上刻着豹王洞三个大字。
据说每逢月圆之夜，会有一头黑豹出现在山顶，仰望着月亮，似在等待什么。
仇恨的循环终于被打破，人与妖的战争就此终结。